任務世界,首爾,江南區。
人聲鼎沸的自助餐廳里,四名打扮成觀光客的外國人坐在最里邊的卡座。
兩男兩女。
其中一名扎著髒辮的黑人女子手拿長夾,翻著鐵板上的五花肉,油花 啪作響。
她每隔幾秒就抬頭掃一眼牆上高掛的液晶電視。
屏幕里正在播送kbs的晚間新聞——
“將監控里出現的‘紅鞋女’截幀導入ai人像比對系統……”
“……與15年前自殺身亡的星耀娛樂旗下藝人尹智恩相似度高達99……”
“尹智恩?”
黑人女子低聲重復,將烤至焦黃的五花肉夾到了自己碟里,“她就是我們這次的任務目標?”
“應該是。”
坐在她旁邊的白人女子壓低嗓音,胸口一枚銀色紋章隨呼吸輕晃。
“不用加上‘應該’兩個字,我覺得是肯定!”對面的年輕白人男子開口,他將自己鴨舌帽的帽檐轉到腦後,語氣篤定,“系統原話就是‘調查並終結連環猝死案’……”
“難道這里還有另一起猝死案子?”
話音未落,他“啪”地展開任務界面,幽藍光幕瞬間投在眾人眼底。
“你瘋了?快收回去!”
紋章女低喝,目光迅速掃過周圍嘈雜的食客,“人多眼雜,要是被別的試煉者看見,我們就被動了!!!”
“有什麼好怕的?就憑這一圈的黃皮猴子?”鴨舌帽男嗤笑一聲,壓根沒有將對方的警告放在心上,任務欄依舊明晃晃地懸在眾人頭頂。
他抬起手,在虛空中點了點,“看見沒?連環猝死案!”
“嗯,我看見了。”最後一名帶著眼鏡的白人中年男人淡淡開口,“現在你可以關掉了嗎?”
“不要惹我生氣。”
他夾起一塊焦黃的烤肉,用生菜包好,慢慢送進嘴里。
鴨舌帽男撇了撇嘴,隨即藍光消失。
顯然,眼鏡男才是這支小隊的話事人。
他垂眼細嚼,生菜葉被咬斷的輕脆聲一響,其余三人同時收聲,低頭翻肉、夾菜。
烤盤上的油花每隔幾秒發出“滋——”的爆裂聲。
在這沉悶的二十分鐘里,沒人開口,沒人對視,連呼吸都調到同一頻率。
當最後一片生菜被夾走,眼鏡男放下筷子。
聲音落地的瞬間,其余三人同時停手,坐直,目光投向他。
眼鏡男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折成四方,壓在碟邊,終于開口︰
“現在,分配任務。”
‘務’字的尾音還在回蕩,四張臉同時刷地褪了色。
眼鏡男眉心一擰,從容面具瞬間碎裂——
他顧不上剛才還在斥責帽子男魯莽,自己抬手在虛空一劃,藍光“啪”地炸開,任務界面浮在烤盤上方。
此時,任務欄里的內容發生了變化——
“阻止她!”
只有短短三個字,沒有解釋,沒有失敗懲罰。
對,那條失敗抹殺的條款消失了!
只是,原本一個星期的任務時長被粗暴壓縮到僅剩兩小時!!!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任務中途居然會變?!!!”
紋章女瞳孔驟縮,嘴唇發白。
另外兩人也沒好到哪去。
三人同時抬手,打開了自己的任務界面——
相同的三字,相同的倒計時!
下一秒,四人腳邊的地磚縫隙里滲出猩紅光線,像有人拿蘸滿顏料的毛筆,沿著地板飛快勾勒。
紅線筆直穿過烤肉桌底,避開油漬與碎骨,一路指向餐廳出口,顏色亮得刺眼。
“系……系統在給我們指路?”帽子男急忙下蹲,指尖順著紅線一劃,卻根本觸不到實體。
這條線,只能被肉眼看見。
三道目光齊刷刷落在眼鏡男身上,等待下一步指令。
“霧墳扔給我們什麼,我們就得吞下去……”眼鏡男 當推開椅子,金屬架在地板刮出尖響,“既然沒有懲罰,那這次任務純屬白賺。”
“沒什麼好猶豫的!出發!”
……
“王……王準,還、還有多高?”
長時間的懸空將張燁的恐高磨得所剩無幾,他全程睜著眼,死死盯住上方那片微光。
當然,往下看……
他還是沒那個狗膽。
“看不清楚,我估計還得花不少時間。”王準仰頭望頂,隨即他抬手摸了摸小黑的傘柄,“累不累?還能繼續飛嗎?”
“咦——!”小黑脆聲回答,半點沒虛。
“行,反正別強撐,要是沒力氣了我們就挑一個沒光的陽台去休息。”
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詭異的無限大樓里,光並一定代表危險,暗不絕對就是安全。
王準只是沿用人類最底層的生存經驗——
有光的房間必然有住戶。
不管是活人、死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只要門里亮著燈,就存在‘被看見’與‘被互動’的可能性。
而互動,則意味著不可預估的沖突。
至于沖突嘛……
他暫時沒有對付鬼的手段。
所以,沖突背後的意思就可以濃縮成另外兩個字——
被殺。
咂了咂嘴,王準打開包袱,目光落在了‘鬼搖鈴’上。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停下的地步,只能靠這個道具來提前預警。
或者,用它來找到適合休息的地方。
關掉包袱,他剛抬頭,視線就被上方的陽台勾住——
一對布娃娃的小腿伸出欄桿、正晃晃悠悠地探在半空。
它小腿肚白得發膩,表面布滿細密的針腳紋,腳踝處系著褪了色的紅緞帶,隨風一下一下地拍打欄桿,發出輕不可聞的“嗒、嗒”聲。
是有人提著它?
還是它自己在陽台晃蕩?
王準注意力瞬間集中。
高度繼續抬升,兩人看到了布娃娃所在陽台的全景。
陽台沒有人,只有它。
兩只縫滿針腳的短臂環住欄桿,它小小的身子懸在欄板外側,像坐秋千一樣來回輕蕩。
“小黑,靠外,再往外半米……”王準壓低嗓音,手指在傘柄上輕輕一劃。
小黑听話地無聲側移。
這布娃娃擺幅大,腳尖每蕩一次,都精準掃過幾人的上升軌跡。
要是保持現有爬升角度,極可能被踫到。
視線死死咬住那只布娃娃,兩人一傘緩緩攀升。
近了,更近了……
王準幾乎到了與娃娃平行的高度。
它那雙黑紐扣縫成的眼珠烏亮,邊緣磨得起毛,卻隨著兩人每上升一寸而緩緩轉動。
這轉動跟風無關,是那種‘我知道你來了的’精準追蹤。
就在傘沿剛要離開這一層欄桿的剎那,娃娃的擺幅驟然加大!
它兩條瓷白小腿先是一個後蕩,借著力道前甩,整只布娃娃瞬間離欄飛出,小小的身子在半空展開。
下一秒,那只看似填充棉花的右臂猛地伸長——
布料與棉線詭異地拉伸成一條慘白繩索,末端五指張開,精準套住張燁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