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u……”
“你怎麼來了?這額頭上貼著什麼東西?”
“還能動嗎……該不會沒電了吧?”
焦躁的男聲貼著耳麥炸開,接著是一雙手胡亂在王準身上摸索——
先拍胸口,再按腰腹,最後啪地掰開他右肩的檢修蓋,指尖抖著去探電量燈。
這時,王準睜開了眼。
自從發現腦袋能原地轉三百六十度之後,他就再沒做過‘扭肩’這種低效動作。
此刻他的頭顱水平旋了半圈,用眼楮代替肩膀去找聲源。
說話的是那位先前失蹤的禿頭男——
張燁。
嗯,他還活著。
王準沒有急著回應,先環顧了一圈。
這里……
怎麼說呢?
不大好形容,像是突然闖進一部停了電的電梯轎廂。
四壁是金屬板,頭頂和角落閃著暗紅的應急燈。
越看越像是電梯……
該不會,真是吧?!!
張燁好像也是在電梯內失蹤的。
腦袋水平旋回,王準的金屬面板重新對準禿頂男人。
“你是張燁?”
“小u,你還記得我?!!”
張燁驚喜得聲音發飄,連忙從角落蹭過來,剛才王準的突然動作嚇得他退到了牆邊。
“不要叫小u,我叫王準。”
他起身,將天師符收回包袱,順手把小黑往掌心里攏了攏,“那對母子呢?”
“……什麼母子?”
“你不是被她們拖進來的?”王準走到電梯按鍵前,抬眼掃過那一排數字。
“我、我真不知道……我只是摸到了什麼東西,然後一眨眼就站這兒了。”張燁搓著光禿禿的頭頂,聲音發干。
王準沒再追問,抬手懸在按鍵上方︰“這些鈕還能用嗎?你試過沒有?”
話音未落,他指尖已經隨意點向其中一個樓層。
“除了開門鍵,別的都沒反應……”張燁自動過濾了王準那過于像人的動作和語調。
一個人被關在這鬼地方快兩天,別說機器人,哪怕憑空多出只尖叫雞,他都恨不得抱起來聊上兩句。
“開門鍵……那門外是什麼?”
沒有盲目地直接去按,王準縮回伸向樓層鈕的手指,他掌心一抖,地面上多出了一箱水和食物。
張燁的瞳孔瞬間放大,干裂嘴唇一顫。
下一秒,他整個人撲了過去……
水順著嘴角淌到下巴,他也顧不上擦。
接著,張燁哆嗦著撕開食物包裝,一口咬下半截,嚼得腮幫子鼓起,眼眶卻紅了。
“你……你身上為什麼還帶了吃的?!!”
“這你不用管,慢慢吃,等會帶我出去。”王準擺了擺手。
“出去?出不去的……”張燁 嚓 嚓猛嚼,聲音含糊卻急切,“門一開就是懸崖,直上直下,深不見底!”
懸崖?!
電梯外是懸崖?!!
王準罕見地怔了半秒,他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電影‘阿凡達’的拍攝地點。
他記得那片子取景地在張家界,那里符合電梯外是懸崖的地理特征。
難道說,自己被那對母子拉到了山區?
“外面沒有吊索或是纜車什麼的嗎?”王準追問。
其實,有沒有都無所謂,畢竟小黑能飛。
“唉……不是你想的那種樣子,你往後退一點……”張燁側身貼到按鍵板前,食指懸在‘開門’鍵上方,像拆炸彈似的屏住呼吸,輕輕一按。
門“嘶啦”一聲滑開,灰白色的世界像被抽干了顏料,猛地灌進視野——
正對面是一堵住房的高牆,沒有頂也沒有底,像被復制粘貼了無數次的巨大模型,從腳下一直壘到天上。
並且,每一層都一模一樣!
灰白瓷磚、灰白陽台、灰白落地窗,連空調外機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窗格密密麻麻,里面亮著燈的不到十分之一,其余全是黑漆漆的窟窿。
就在這一秒,他腦子里“叮”地彈出六個字——火柴盒商品房。
王準想看得更清楚一點,他剛把重心移到腳尖,張燁“嗖”地攥緊他右臂,生生把人拽回半步︰“別過去!腳下一滑就掉下去了……”
“沒事,我就靠在門口看一看,你抓緊我就行。”
“別別別……趴下!趴著安全一點!”張燁連聲阻止,手上用力,拉著王準一起俯身。
隨後,他們一起慢慢往前蹭——
肩膀、手肘、胸口依次貼地滑動,幾秒鐘後,兩顆腦袋一寸一寸探出門口,懸在深不見底的灰白深淵上方。
樓體像被刀裁過,垂直切進黑暗。
下方的陽台排排疊落,越往下越細,最後被濃墨般的黑一口吞掉。
王準將攝像頭的倍率推到極限,畫面只剩噪點,仍舊分辨不出最底下是什麼。
反正看不見道路。
抬頭,同樣的樓體繼續延伸,層層疊疊,像兩面互相對照的鏡子,將空間無限反射。
不對,不是無限!
下方深不見底,但頂上卻隱約能看到模糊的邊界!
心頭一喜,王準將頭縮回電梯內。
這里顯然不是真實世界,可他也說不上來到底算什麼——
灰白復制樓層、無底的暗、還有頭頂那條模糊邊界,怎麼看都不像傳聞里的‘地府’。
那對母子為什麼要拉著自己來這里?
還有,那些亮燈的格子間里,有沒有活人在?
或者,干脆只是誘蛾的燈?
王準皺眉思索這片灰白世界性質的同時,張燁手腳並用地往後爬了幾步,他猛地起身,“砰”一聲將電梯門合上,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
“我就說吧,外面是懸崖……”
盡管已經看過了好幾遍,張燁依舊心慌得直咽口水。
他目光一轉,落在了地面的水和食物上,喉結下意識滾動,眼里先是冒出餓極的綠光,隨即又透出‘吃了就沒了’的惶恐。
想吃又想囤的糾結讓他痛不欲生。
“不用節約,吃吧……”王準注意到了張燁的表情,抬下巴示意,“吃飽了就走,你跟著我一起。”
“……怎麼走?”
想要逃離這里的渴望一下子蓋過了饑餓,張燁兩眼放光。
“從上面……”
松開掌心,王準任由小黑懸浮在了轎廂正中。
眼楮眨了眨,張燁沒有表現出驚訝或是恐慌,他二話不說蹲地開始了猛吃猛喝。
單獨一人在詭異空間里住了兩天,他的驚嚇閾值早就被拉到了天花板。
區區一把能飛的黑傘,嚇不到他。
何況,還是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