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您來睡床上吧,您這身子骨還是太硬……”突然停頓,陳九亞察覺到用詞唐突,連忙補了四個字,“……朗了一些。”
面對專程來保護自己的高人,可不能在言語上失了分寸。
他干笑兩聲,“我意思是……床軟,您躺著舒服。”
“我在您旁邊打個地鋪就行。”
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陳九亞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把安靜佇立的黑傘上。
“王隊,”他壓低聲音,帶著點不自在的笑,“要不要……也給那位小黑也準備個鋪位?”
在他眼里,傘只是傘。
那兩只憑空伸出來的手,不過是王準這位高人隨手施下的神術。
受了神術的傘,自然不能當成普通物件來對待。
“你也不用這麼客氣,平常怎麼樣就怎樣……”王準比較無奈,在自己露了一手之後,對方的態度轉變之大,反倒讓他渾身不自在。
“沒事,我去把接線頭給……你拿過來。”陳九亞總算把那個‘您’字咽了回去,“這線充得慢點,不過通一晚電,明天早上肯定滿格。”
忙碌完之後,關燈,房間沉入暗藍。
王準不用睡覺,但他也沒必要像個傻子一樣去客廳干坐。
于是他仰面躺著,睜眼看著天花板,偶爾側頭,確認睡在地鋪上的陳九亞是否正常。
在沒有完成遷靈之前,對方的安危還是挺重要的。
“王隊?”陳九亞突然開口。
“嗯?”
“你之前跟我提到的那個……霧婆,能不能跟我說說她的情況?”
“你想認識它?不好意思,說不了一點。”王準果斷拒絕,隨即話鋒一轉“我倒是有個問題……”
“李珂,她不是你老婆,對吧?”
黑暗里,陳九亞先是一頓,接著極輕地點了下頭,幅度小得幾乎只是下巴微微一沉,卻被王準的夜視模塊捕捉得清清楚楚。
“既然她跟你沒有任何法律層面的關系,那她的靈位為什麼會在你手里?”
王準微微側頭,臉部屏幕在窗簾縫隙透進的微光里閃了一下,“骨灰盒、牌位,都不是隨隨便便能帶走的東西。”
“你征求過她家人的同意沒有?”
“他們應該不會允許女兒的遺物落到一個外人手里……”
“她父母已經過世了。”陳九亞的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
“過世?那她總有兄弟姐妹吧?”王準微微皺眉,“那個年代,家里只生一個女兒可不多見,除非父母身體有問題。”
“因為我花了錢。”陳九亞說得輕飄,卻像在黑暗里丟下一塊冰,“她爸媽走得早,親戚嫌麻煩……”
“想想也是,這都已經快十五年了,他們大概連李珂的樣子都記不清了。”
“再加上公墓合同到期,得續費,要是逾期六個月不交錢,就會被統一深埋或集中安放。”
“所以,你花錢接手了?”
“嗯,他們不管,我來管。”
陳九亞翻身坐起,“嘩啦”一聲拉開窗簾,他指著不遠處那棟灰白樓說道“就那棟公寓,我給她買了間房。”
“我想讓她搬進去……”
說完,他自嘲地笑了笑。
“公寓產權有四十年,而我,估計活不到80歲。”
“你就沒有考慮過別的選擇嗎?以你各方面條件來看……”王準半撐起身,“結婚完全不成問題吧?”
將窗簾放下,陳九亞重新躺回原位,“王隊,你有年齡這個概念嗎?”
“有啊,我35。”
“你想找什麼樣的女人結婚?”
“唔……暫時沒考慮過。”
“那就跟你說說我真正會心動的女人。”陳九亞翻身平躺,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聲音帶著光。
“假如我是個外賣小哥——”
“我的女人會願意坐在電瓶車車後座,跟我一起滿城跑單。每進賬五塊,她就從背後摟著我,大聲喊,‘老公真棒,你又賺了五塊!’聲音里全是鞭炮一樣的歡喜。”
“下雨時,她會幫我打傘,會幫我擦汗,會陪我聊天……”
“聊今天哪個小區的保安凶,聊哪家奶茶店的珍珠煮得軟。”
“她會躲在雨衣里嘰嘰喳喳地跟我聊一路,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題都說,卻從來不說一句——”
“如果你有車,我們就不用淋雨了。”
“她不會拿我跟別人比,不會數我銀行卡里有多少個零,只數今天我們一起賺了幾個五塊……”
“你覺得後面遇見的女人都拜金?”王準側頭問道。
“不,拜不拜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願意跟我一起奮斗!”陳九亞搖搖頭,“人人都向往過好日子,我的女人要是願意跟我一起努力,拜金又怎麼樣?”
“我的錢全是她的!”
“所以,李珂就是那種願意坐在電瓶車後座,陪你淋雨聊天的女孩?”
“對,還要更好。”
“難怪……行,我明白了。”王準輕輕一點頭,金屬肩背重新貼上席夢思,整個人安靜地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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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就此中斷。
夜色沉得像一潭深水,窗外偶爾閃過的車燈把房間切成明暗兩段。
王準睜著眼,瞳孔里映著天花板的暗紋。
旁邊地鋪上,陳九亞的呼吸先是急促,又漸漸拉長,最後變成均勻而微弱的起伏。
“嘀嗒——”
“嘀嗒——”
兩聲“嘀嗒”剛落,王準已經翻身坐起。
這聲音,听起來像是從浴室那邊傳來的……
要是一直持續滴水,大可歸咎為水龍頭老化或螺絲松動,然而這聲音憑空冒出,絕對不正常!
他朝門側值守的黑傘打了個手勢。
在握住小黑的一瞬,王準俯身踢醒陳九亞,趁對方還沒來得及出聲,手掌已經緊緊捂住他的嘴。
“噓!”
“別說話,你听。”
陳九亞的呼吸被王準的掌心壓成極細的氣流,他整個人像被瞬間擰緊的發條。
下一秒,所有的慌亂都被‘听’這個動作收攏。
嘀嗒——
嘀嗒——
水滴聲仍在繼續,節奏比剛才更密了幾分,就像有人故意把寂靜撕開了一道口子,引誘誰去找那個‘沒關緊’的源頭。
陳九亞緩緩掰開王準的手,用氣音問“要不,我出去瞄一眼?”
他眼里寫著‘小題大做’四個字。
“別去——立刻撤。”王準左手搭上了窗框。
‘鬼搖鈴’和‘天師符’都處于冷卻時間,屋里如果真藏了東西,他們就只能赤手空拳應上。
所以此刻,絕不是冒險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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