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不是因為怕，小張只是趕時間。
他計劃得很清楚——
先到公司確認那扇防盜門和機器人，一切妥當後，如果回來時那對母子還在，他就請她們吃一碗熱騰騰的蘭州拉面。
要是她們不肯進店，他就把身上所有現金塞進對方牛仔褲的口袋里。
經濟能力有限，小張能幫到的就這些。
更多的事情，他也沒有這個能力，只能去撥通救助站的電話，讓專業的人去接手。
連鞋都沒有的人，應該夠資格拿補助。
看著那對母子在後視鏡里一點點縮小，小張呼出一口氣。
“已為您規劃駕車路線。”
“全程134公里，預計用時28分鐘。”
“請沿當前道路向東行駛500米，然後右轉進入……”
小張其實閉著眼楮都能摸到公司，可他還是照常點開導航——
不是為了認路，就想讓它提前報個信，哪段高架堵成停車場，哪條路口又剛撞了車。
凌晨這個點，堵車不太可能。
地圖上真要蹦出一條紅線，十有八九不是事故，而是交警在前方設卡查酒駕。
所以導航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習慣，而習慣這個東西，是很難改掉的。
听著導航的提示音，小張握著方向盤，目光只盯著前方，他完全沒有察覺到——
有些不詳的東西，正悄悄靠近。
車後，道路盡頭最遠的那盞路燈忽然開始打顫，燈罩里的光閃出一道慘白，伴著“滋啦”的電流嘶響，隨即徹底熄滅。
緊接著，第二盞、第三盞……
滅燈的節奏像有人沿他剛駛過的路依次按下開關，冷靜、均勻地追著他的尾燈壓來。
小張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起濕意，他眨了眨眼楮。
這時候，十字路口的紅燈剛好跳到最後一秒，他提前松剎車，踩油門。
就在車子掠過路口的一瞬，小張下意識往左側瞥去——
左邊岔道的路燈下，似乎站了一對母子！！！
車速太快，一晃而過，再加上剛打的哈欠把眼淚擠了出來，視線被糊成水簾，只剩幾團晃動的光斑。
是……看錯了吧？
大晚上的，哪來那麼多母子在街上游蕩？
收起那些胡思亂想，小張行駛到下一個路口，恰好是綠燈，直接通行。
可鬼使神差的，他又朝著左邊的岔道瞥了一眼。
這回他放慢了車速，提前做好了觀察的心思，所以看得格外清晰和真切——
女人牽著小孩！！！
同樣過時的打扮，同樣光著的四只腳，同樣……盯著自己！！！
“是她們？！”
小張喉嚨一緊，聲音卡住半截，“不可能……從家到公司至少有八公里，她們怎麼可能這麼快？”
他猛地低頭掃了一眼導航——
還剩五公里。
再抬頭時，車身已滑過路口，那對母子的身影也被沿街的建築群給擋住。
他看向後視鏡，脖子僵硬地左右轉動。
鏡面里只有路燈和空蕩的馬路，再遠便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想象中那對母子亡命奔跑追趕自己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後面的路燈……怎麼熄了？”
總算注意到了路燈的異常，小張的指尖在方向盤上收緊。
他覺得空氣突然少了點溫度，有點冷。
一部分心神留在了後視鏡里。
身後的黑暗像被尺量過似的，一格一格，慢慢舔舐著他的來時路。
每熄一盞，車窗上映出的微光就被抽走一條，車廂一點點沉進更深的暗。
越來越近！！！
離車尾只剩最後幾盞燈的距離！！！
要是……被黑暗罩進去了會怎麼樣？
沒敢朝著靈異的方向去聯想，小張踩著油門的那只腳加重了力度，車速瞬間飆到了80碼。
城市內干道限速60，他現在的超速行為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要是踫上了橫穿馬路的電瓶車或是行人，他剎不住。
可眼下小張顧不了那麼多，超速就超速得了，該交的罰款，自己一分都不會少。
現在，他只想離身後那團緊逼的墨再遠一些！！！
眼下小張腦子里只剩兩件事——
一是繼續踩油門，二是死死盯住左邊的路口岔道。
那對母子肯定有問題，所有的不正常，都是從看見她們之後才發生的。
車速現在不能降，他只能提前將視線鎖定在那個方向。
下一個路口，還剩二十米，而身後緊追的那團黑暗，離自己最多只有五十！
額頭的汗流了下來，小張干咽了一口口水。
路口近了，更近了……
在看到左邊岔道的那一刻，他的胸口猛地一松——
左側路燈下光斑里，只站著一個女人，沒有小男孩。
嗯？
難道全是自己的疑神疑鬼？
身後路燈的異常，僅僅只是設備故障？
這也能解釋得過去……
只是，這個女人的穿著為什麼會跟之前那位母親的一模一樣……
繃到極限的弦，在車子滑過下一個路口時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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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左側岔道沒人。
沒有母親，沒有小孩，就連身後緊追的黑暗也停了下來。
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
小張那口憋到發酸的氣終于吐了出來。
“還有兩公里，先把速度給降下來……”有點後悔之前自己的超速動作，他不停地暗罵了自己‘傻b’。
車速重新降回五十，車廂里只剩下輪胎碾過接縫的細碎聲響。
小張沒發現，車後排的座位上已經多出兩套癟塌的衣物。
上衣貼著靠背，褲子平鋪在坐墊上，像被抽掉了骨頭的人皮。
安靜、規整。
車一停進公司地庫，小張熄火、拔鑰匙、甩門、落鎖……
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後排上多出的東西。
電梯門在面前“叮”地滑開，目的地——
27層。
電梯屏上的數字一格格往上跳，小張在心里祈禱千萬不要捅出什麼簍子。
剛到16層，轎廂猛地一抖，停住。
金屬面板映出他的臉，小張僵著站了幾秒，隨後抬頭連戳三下開門鍵，橙色小燈只是閃了閃，沒有回應。
“不會這麼倒霉吧……”
指尖挪到‘緊急呼叫’按鈕上，按下去之後那個喇叭里也只擠幾段沙啞的電流。
啷——
轎廂又搖晃了一下。
緊接著，頂燈 啪連閃。
“別別……”
“大哥，你，你千萬別掉下去！！！”
小張猛地後撤，背撞上了鋼板，他順勢滑蹲，雙臂抱頭，膝蓋頂住胸口——
安全課教的姿勢，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電梯晃了兩下，終于穩住，頭頂的燈“啪”地熄了，轎廂頓時沉進濃稠的黑色。
小張屏著呼吸，掏出手機，還沒點亮屏幕，耳邊忽然冒出一句極熟的播報
“突然的心慌，是猝死的前兆！”
手一抖，手機砸在了地上。
“誰？誰在說話？”他嗓子擠出一句碎裂的顫音，音調拔得幾乎失真。
他確定，剛剛的聲音不是從手機里傳出來的，而是轎廂里真實存在的第二個嗓子。
也就是說，電梯里還有別人！！！
而且是女人！！！
“報警……對，我已經報警了！！！”
“你，你千萬別亂來，這里有監控，二十四小時的監控！！！”
可能是警告起了效果，對方突然沒了動靜。
一分鐘、兩分鐘……
小張在黑暗中屏著氣，雙眼瞪得老大。
轎廂內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連布料摩擦的 都沒有，電梯里安靜地就像只剩他一人。
強忍著恐懼，小張將身體縮成一團，膝蓋緊貼著金屬地板，一點點往前蹭。
他想拿回自己的手機，指尖只能貼著地面來回掃。
小張又往前了半寸。
指腹忽然踫到一片冷硬的東西——
不是金屬，也不像塑料。
“這是什麼？！！”
心跳猛地一滯，他的手指順著弧度向上探去。
一秒不到，一只腳的輪廓就被他用手給勾勒了出來。
對，赤腳，沒有鞋。
冰冰涼涼的皮膚，腳背上還帶了不少細碎的沙粒。
小張瞳孔猛地縮成針尖，整張臉褪成死白，他手腳並用地往後爬，指甲在金屬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吱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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