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死了，任務沒有結束。
極端的情緒宣泄只是短暫的，當風暴過後，留下的是一片死寂的平靜。
兩人將松下的尸體拖入浴室。
看著浴缸內松下的血液緩緩流淌，將原本潔白的瓷面染上觸目驚心的紅色，王準扯下浴簾蓋了上去，然後重重關上了浴室的門。
現在，任務的倒計時還有84個小時。
……
松下的死沒有引起佐藤的任何變化。
兩人其實心里也清楚，像佐藤這種與世隔絕的狀態，她壓根不會對外界有任何反應。
報仇說穿了就是兩人一廂情願的想法，是活人對死人的憐憫。
而死人，是感受不到的。
拉開了客廳的推拉門，兩人坐在回廊上抽著煙，商量著下一步的計劃。
“為什麼不把松下喂給小黑？”張文現在的心情恢復了平靜，之前還在發抖的雙手也穩定下來。
“剛讓它打消了吃人的念頭，還是先適應一下再說……”王準的目光飄向外面的夜空，他有些心不在焉。
這個任務世界是被霧氣籠罩著的，只是範圍很廣，分不清楚邊界在哪里。
王準推測可能是覆蓋了整個城市——
這也是他沒有決定繼續找石原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則是任務時間上的問題。
解決了松下似乎對任務也沒什麼幫助，繼續追查石原可能也只是在浪費時間。
“那接下來怎麼做？”
張文明知道剩下的選擇是什麼，只是心底對第二套方案有著莫名的抵觸情緒。
不錯，佐藤紗織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但張文的抵觸情緒並非是來自那種異性之間的吸引。
兩人對待佐藤的態度，更像是對待一個普通的鄰家小妹妹。
她有著自己固定的生活習慣，有著自己的娛樂方式，她不會傷害別人，只是認真地守著自己的一隅之地。
看電視的時候，她會哭會笑，盡管她的情緒和電視里的節目內容並不合拍，但……
但並不影響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活著的時候不快樂，難道死了還得讓她繼續悲傷？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張文繼續問道。
心里想著事的王準沒注意張文的提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盯著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淡金色圖案發呆。
之前還在為佐藤的遭遇憤憤不平的兩人，轉頭就想著將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印記給抹掉。
人性，果然還是自私的。
王準站起身來，走到佐藤身邊，將左手伸了過去。
一直貫穿了佐藤的整個身體，印象中的金光沒有亮起，淡金色的圖案也沒有異動。
佐藤和張婆，不同嗎？
那她們的不同點又在哪里……
王準在佐藤對面坐了下來，盯著她一言不發。
“張文，你覺得鬼是什麼？”
沉默了好一會的王準突然開口問道。
听到提問的張文也盤膝坐到了王準身邊，“說實話，我不覺得佐藤是鬼……”
“哪有這個樣子的鬼。”
“反倒是上一個任務，學校里面的那些學生才更像鬼一些。”
“學生？”王準挑了挑眉，“他們當時可都還沒被淹死……”
“那，他們怎麼能……弄得個四分五裂的來追我們……”張文想到了之前在宿舍走廊上被追逐的畫面。
“上次應該是死亡前的臆想，全車人臨死前的幾分鐘被拉長，形成了一個持續四天的任務世界。”
“在那種極端恐懼的想象中，鬼自然就是那個樣子……”
“那你的意思是……”張文的聲音拖長，帶著一絲探究，“像佐藤這樣的，才算是真正的鬼魂？”
“嗯，不只是她，還有張婆……”
“我們想象中的鬼，似乎擁有無限能力，飛天遁地，控物附身，甚至還能影響人的心智。”
“說它是鬼，你倒不如說它是神……”
“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不？”王準笑了笑，接著說道︰“那時候你要是不听話，大人們就會用鬼來嚇唬你。”
“其實，我們對鬼的印象，很多都是來自于民間故事、電影、小說，還有人們的口口相傳。”
“這些故事為了讓情節更加吸引人，更加有教育意義……”王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玩味，“它們往往強調一種因果關系。”
“你有沒有看過恐怖片？”
王準隨口一問，看到張文點頭後，他繼續說︰“在恐怖片里，幾乎所有的鬼都是因為生前遭受了不公或迫害，整個故事的主線都是圍繞著他們的復仇展開。”
“電影中，你甚至能看到人和鬼對話，交流，爭吵的橋段。”
“最後的結局不外乎兩種，要麼是鬼成功復仇，要麼就是被感化後得到解脫……”
“故事想要傳達的，其實就是惡人終會有惡報的道理……”
“你覺得現實世界中，惡人是不是真的會有惡報？”
“這很難說，很多時候得看情況，得看他作惡的程度……”張文撓撓腦袋，補充了一句，“嗯，還得看人物的背景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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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所以現實是殘酷的……”
“但是故事卻不能太殘酷，人們需要一些心理上的慰藉。”王準接著說，“于是，講故事的人給了受害者一種特殊的力量……”
“讓他們能夠變成鬼的力量。”
“但僅僅變成鬼還不夠……”王準搖了搖頭，他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強調每一個字。
“為了讓故事更加引人入勝，更加符合人們心中的正義，鬼就被賦予了超越常人的神力。”
“為的，就是確保一個原則——惡有惡報。”
“藝術作品中的鬼，自然可以無所不能……”王準話鋒一轉，“但現實中的鬼，它憑什麼能做到這些？”
“以佐藤為例，她的遺體早就被火化了，對吧。”
“她的生機在一個多月前就全部死掉了……”
“那個時候，她的身體不過是一堆腐爛的肉，火化後就只剩下了一撮灰，里面可能還夾雜著別人骨灰的一部分。”
“她沒有眼楮，沒有耳朵，沒有嘴巴，甚至沒有大腦……”王準的聲音逐漸提高，他的疑問越來越強烈。
“那她憑什麼有視覺，有听力，有情緒？”
“她憑什麼……能夠復仇？”
“所以，真正的鬼，應該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王準抬頭，手指向了對面的佐藤。
“它就只是單純的存在著，它沒有我們所賦予的那些復雜屬性……”
“它，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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