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唐人街十幾公里外的一家中餐廳內。
這家餐廳裝修得比較傳統,紅色的燈籠,金色的龍鳳圖案,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
此時已是晚餐時間,但餐廳里的客人不多,顯得有些冷清。
朗安坐在靠里面的一張圓桌前,桌上擺著幾盤菜,但他沒有動筷子。
他的神情有些嚴肅,眉頭微微皺著。
在他對面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滿臉橫肉。
他身後站著五六個年輕人,每個人的神情都不太友善。
這些人顯然不是來吃飯的。
中年男人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慢慢放下。
“朗老板,表個態吧?”中年男人的聲音很平靜,但帶著威脅。
朗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的冷鏈車經常要走波拿巴大街那一段路吧?”中年男人繼續說道,“那條路現在歸我們管,以後你的車過去的話,需要交一定的費用。”
朗安終于開口了︰“之前不是已經交過了嗎?”
“那是之前。”中年男人擺擺手,“之前你剛剛起步,我們看你不容易,收得比較少。現在你生意好了,車也多了,是不是也該提高一點?”
餐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廚房里傳來的鍋鏟聲。
“你想要多少?”朗安最終問道。
“不多,一輛車一個月五百美元。”中年男人笑了笑,“你有四輛車,一個月兩千。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
朗安快速計算了一下,這幾乎相當于一輛車的淨利潤了。
但他別無選擇。
“好。”朗安點點頭。
中年男人顯得很滿意,從口袋里掏出一串車鑰匙扔到朗安面前。
“看你態度這麼好,這個送給你。”
“這是什麼意思?”朗安問道。
中年男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來。
“這是我的一份心意,算是祝我們合作愉快。”他說完便帶著手下離開了餐廳。
朗安坐在那里,看著桌上的車鑰匙,心情復雜。
從飯店走出來,芝加哥的夜風帶著一絲涼意。
他握著手里的車鑰匙,在街邊站了一會兒。
永和大街上的霓虹燈閃爍著,偶爾有幾個行人經過。
朗安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他明白那個疤臉男人的意思,但還不完全確定。
走到停車場,朗安在幾排車輛中尋找著什麼。
幾分鐘後,他在停車場角落找到了一輛白色的冷藏車。
朗安拿出車鑰匙對準車門,按下解鎖鍵。
車燈閃了兩下,發出“滴”的一聲。
他走到車尾,猶豫了片刻。
後車廂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貨艙內的制冷設備還在運轉,發出嗡嗡的聲響。
朗安用手機照著貨艙內部,只見里面碼得整整齊齊的全是牛肉。
每一塊牛肉都用專業的真空包裝袋包裝著,上面貼著標簽。
朗安拿起一袋仔細看了看,包裝紙上印著“極地冷鏈運輸公司”的標志和地址。
極地冷鏈是朗安最大的競爭對手,老板叫陳志,廣省人,來芝加哥十幾年了。
兩家公司經常為了客戶和運輸路線產生摩擦,關系一直不太好。
朗安明白了疤臉男人給他車鑰匙的用意。
這不是禮物,是一個警告。
朗安關上後車門,走到駕駛室坐下。
他發動車子,熟悉的引擎聲讓他感到一絲安慰。
開了一年多的冷鏈車,他對這種車型已經很熟悉了。
車子駛出停車場,朗安看了看導航,極地冷鏈公司離這里大概十五分鐘的車程。
如果他把這車貨物據為己有,確實能賺不少錢。
這些牛肉的品質看起來不錯,完全可以轉手賣給自己的客戶。
而且沒有人會懷疑,畢竟在外人看來,這就是華人幫派之間的恩怨。
但朗安做不出這種事。
他想起楊鳴曾經說過的話︰做人要有底線,有些錢能掙,有些錢不能掙。盜亦有道,這是江湖規矩。
十幾分鐘後,朗安把車停在極地冷鏈公司門口。
公司的招牌已經關了,但里面還亮著燈。
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在走動。
朗安推門走進去。
前台後面的辦公區域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坐在椅子上,和一個中年男人說著什麼。
年輕人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左眼周圍腫得特別厲害,說話的時候還在輕撫著肋骨,顯然傷得不輕。
看到朗安走進來,年輕人立刻住了口,眼神中帶著警惕。
他顯然認出了朗安,畢竟在華人圈子里,同行之間多少都見過面。
中年男人轉過身來,正是陳志。
他看到朗安,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你來這里做什麼?”陳志的語氣很不友善。
兩家公司平時就是競爭對手,關系本來就不好。
上個月還因為一個大客戶的訂單產生過爭執,差點鬧到華人商會去調解。
朗安沒有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輕輕放在前台上。
陳志看著桌上的車鑰匙,眉頭皺得更緊了︰“什麼意思?”
朗安還是沒有說話,轉身向門口走去。
陳志盯著桌上的車鑰匙看了幾秒鐘,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快步走到門外,朗安已經走到街對面了。
陳志看了看停在門口的白色冷藏車,這正是今天下午失蹤的那輛。
他走到車尾,打開後車門。
冷氣撲面而來,貨艙里的牛肉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袋都沒有少。
他愣住了。
再回頭看時,朗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角。
陳志站在車尾門前,表情復雜。
他想不明白,朗安為什麼要把車還回來。
按理說,這是天賜良機,可以狠狠打擊競爭對手一次。
而且從商業角度來看,朗安完全沒有理由這麼做。
受傷的年輕司機走出來,看著失而復得的貨車,也是一臉困惑。
“老板,這是怎麼回事?”
陳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想起下午司機回來報告的情況。
車子在波拿巴大街被一伙人攔住,司機被拖下車打了一頓,車子被開走了。
這明顯是有組織的搶劫,針對他的。
但現在朗安把車完璧歸趙地送回來,這讓陳志感到意外,也感到困惑。
難道朗安和那些搶車的人有關系?
還是說,這里面有其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