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五十分,城東郊外的雲北路交叉路口。
這里白天是貨車司機經常路過的地方,但到了晚上就變得很冷清。
路口四個方向都是工廠和倉庫,大部分已經下班關門,只有零星的幾盞路燈亮著,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一小片地面。
北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廢紙和塑料袋,發出 的聲音。
遠處偶爾有大貨車駛過,引擎的轟鳴聲在空曠的夜里傳得很遠。
張文朗開著一輛黑色的吉普車準時到達了指定地點。
他把車停在路口西南角的一個小超市門前,超市早就關門了,卷簾門拉得嚴嚴實實。
車里的暖風開著,但張文朗心情多少還是有些不安。
作為一個有著多年調查經驗的老手,他很少會在這種地方和陌生人單獨見面。
但現在案件陷入僵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都值得嘗試。
他看了看手表,七點五十五分。
張文朗關掉引擎,但沒有下車。
他習慣性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確認沒有什麼異常。
路口東北角有一家輪胎修理店,門口堆著一些廢輪胎。
西北角是一個小型的物流公司,幾輛面包車停在院子里。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曠。
八點整,一輛白色的豐田凱美瑞從東邊的路上開過來。
車速不快,在路口停了一下,然後徑直開到張文朗車子的對面停下。
兩輛車中間隔著雙向四車道,距離大概二十米。
豐田車停下後,發動機沒有熄火,但車燈關了。
張文朗坐在車里,透過擋風玻璃盯著對面的車。
車窗貼了膜,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但他能感覺到,對方也在觀察他。
兩輛車就這樣對峙了幾分鐘。
八點零三分,豐田車的駕駛室門打開了。
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
即使隔著二十米的距離,張文朗也能看出這個人身材不高,穿著一件深色的夾克衫。
那個男人下車後沒有立刻過來,而是站在車邊又觀察了一會。
然後他關上車門,左手拿著一個黃色的文件袋,朝張文朗的車走過來。
張文朗這時候才注意到,那個人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對勁。
他一只手的袖子是空的,似乎整個手臂都沒有了。
男人穿過馬路,走到張文朗的車前停下。
張文朗推開車門下了車。
這時候他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樣子。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體型偏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臉,半邊臉都有嚴重的燒傷痕跡。
皮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紅色,表面凹凸不平,從太陽穴一直延伸到下巴。
男人的眼神很平靜,沒有因為張文朗的注視而感到不自在。
他走路的時候腰板挺得很直,雖然有殘疾,但給人的感覺很穩重。
“就是你約的我?”張文朗問道。
男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在昏黃的路燈下打量著對方。
“你說你有我需要的東西?”張文朗開口。
男人舉起左手中的文件袋︰“你想要的東西都在里面。”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吐字很清楚。
說話的時候沒有多余的表情,給人一種很冷靜的感覺。
張文朗沒有立刻接過文件袋,而是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男人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
這句話讓張文朗愣了一下。
他仔細看著對方的臉,試圖從中讀出更多的信息。
燒傷的疤痕讓這張臉看起來有些猙獰,但那雙眼楮很清澈,沒有躲閃。
“共同的目標?”張文朗重復了一遍。
“秦天誠。”
張文朗立刻明白了。
眼前這個人和秦天誠有仇,而且是大仇。
看他臉上的傷疤和殘缺的手臂,很可能就是秦天誠造成的。
在這一瞬間,張文朗對這個神秘男人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測。
北城道上的恩怨很復雜,秦天誠這麼多年來樹敵無數。
眼前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某個被秦天誠害過的人,現在想要報復。
“你和秦天誠的恩怨,我不想知道。”張文朗說道,“我只關心你給我的東西是否真實。”
男人點了點頭,把文件袋遞了過來。
張文朗接過文件袋,感覺里面的東西不少。
袋子有些沉,應該不只是幾張紙。
“這些東西從哪里來的?”
“這個不重要。”男人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張文朗叫住了他,“如果這些資料有用,我可能還需要找你了解更多的情況。怎麼聯系你?”
男人回過頭來︰“如果你需要,我會主動聯系你。”
說完,他就朝對面的豐田車走去。
張文朗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男人走路的背影。
雖然缺了一條胳膊,但他走得很穩,沒有絲毫的急躁。
男人上了車,發動引擎。
豐田車掉頭朝來路開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張文朗拿著文件袋回到車里。
他把文件袋放在副駕駛座上,然後發動車子。
這個男人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是因為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而是因為他的氣質。
那種冷靜和從容,不像是普通的受害者,更像是一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而就在張文朗開車離開的時候,那輛白色的豐田車停在了五公里外的一個加油站旁邊。
男人坐在車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
“東西已經交給他了。”男人對著電話說道。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他有什麼反應?”
“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就是問了我幾個問題。”
“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們有共同的目標。”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好,你做得很好。”
“鳴哥……”男人欲言又止。
“怎麼了?”
“真的非要這樣嗎?”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
過了很久,才傳來一聲輕嘆︰“阿軍,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阿軍坐在車里發了很久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