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明目光隨著高澄的手勢落在那盞酒上,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將空杯向高澄微微一傾。
“北地天寒,連酒都溫得比江南早些!”
放下酒杯輕嘆一聲“大將軍謀深,步步穩行于先當真令人佩服!”
“若如今大將軍願與我國主同心�齮F 緯詈罹安幻穡俊 br />
高澄抿笑,再為蕭淵明斟酒“若這梁國之主是貞陽侯您來當,倒也未嘗不可。”
酒液注入盞中的聲響突然格外清晰,蕭淵明執盞的手凝在半空,這個從未敢窺探的妄念,被高澄這般輕描淡寫地挑破,霎時攪得他五髒翻騰。
“這盞酒,可是澄真心相敬!”
高澄隨即舉盞相邀“請。”
蕭淵明眼底的迷霧驟然散盡,他深深望進高澄眼中,他能看透那層笑意背後的棋局。
胸腔里翻涌的不再是驚惶,而是灼灼熱流。
最終舉盞過眉,仰首飲盡這一盞滾燙的盟約。
無論背後暗藏怎樣的條件,哪怕日後要淪為北朝傀儡,可這世間,誰又能拒絕帝尊之位的誘惑?
高澄既以帝位相邀,他又怎能不接下這盤棋?
蕭 、蕭道兩兄弟在廳中等待許久,終于看見宮人扶著醉醺醺的蕭淵明回來。
兩人急忙搶上前去,一左一右扶住踉蹌的父親。
“父親,您怎會醉成這樣?”
蕭道性急,忍不住追問道“父親,大將軍召見,所為何事?”
蕭淵明醉眼迷離地拍了拍他的肩背,口齒含混不清地傻笑
“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吾家阿姝……得此郎婿,得此郎婿……”
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癱軟下去。
兄弟倆手忙腳亂地架住父親,只听鼾聲已起。
蕭 與蕭道四目相對。
“高澄說了什麼事兒,父親高興成這樣?”
“誰知道呢?”
蘭京與劉和,雖然一路行動艱難,但終于出了滏口陘。
平原往東,忽見前方長龍儀仗,掛著喜綢。
蘭京心想“該是某個大戶侯爵家的迎親隊吧?這般陣仗!”
引著劉和又往道路邊緣靠了靠。
“再退遠些!休得擋路。”還有官兵開道。
蘭京撥轉馬頭,沿道路斜坡而下,避至一旁田埂。
劉和也急忙牽馬跟下。
待儀仗行近,蘭京瞥見隊伍中懸著的‘高’字旗,不由得微微低頭。
若是高氏一族迎親,只怕有人識得自己身份。
“蘭京哥哥,好多人啊,好多人,呵呵”
劉和眼中映出漫天喜綢,不由憨笑,他從未見過這般陣仗,目光痴纏于儀仗之間“蘭京哥哥,他們去哪里?”
“莫喚我的名字……”蘭京壓低聲音叮囑。
“啊?”
蘭京無意抬眸,竟瞥見高氏的二把手高洋,竟騎馬位列儀仗之中,又連忙垂首。
“蘭京哥哥。”
劉和再喚了聲,蘭京急忙翻身下馬,腳踝傷處驟痛,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劉和慌忙扶住他,卻被蘭京一把捂住嘴“噓……”
他側首低眸,余光中儀仗緩移,心中只道莫叫高洋認出自己。
愈是心憂,愈易生變。
“蘭京!”
音色沉冷干脆。
蘭京並未應聲,余光瞥見一騎策馬逼近身側。
“果真是你。”馬背上傳來一聲冷嗤,“你不是一直在侍候我長兄的……”
這點動靜,終究未能逃過高洋眼楮。
他意拖長語調,目光刺在蘭京臉上,直至發覺對方神色扭曲,才緩緩補上最後三字“膳食麼?”
蘭京閉目深吸一口氣,隨即拱手行禮“太原公,是大將軍特許在下歸國。”
“哦?”高洋語氣陡轉,
“如今梁國戰事正緊,連正使都不得返。長兄會獨獨準你走?”
蘭京心頭一凜,看來高澄的反間計終是成了。
仍舊緘口不言。
“看你這神色……”高洋的逼視也未轉移。
“莫非是你私自潛逃?”
蘭京咬牙硬聲“若無大將軍親許,我又如何能越過出晉陽宮重重守衛,此番歸梁,正是大將軍命我細探侯景動向,以助大計!”
高洋一聲冷笑“我長兄舍得讓你去!?”說得是意味深長。
蘭京指節深深掐入掌心,面前的真是那個木訥寡言的高洋嗎?
可無論高洋是何等面目,此刻的蘭京都已明白,怕是再難脫離羅網。
高洋凝視著沉默的蘭京,眸中疑雲未散,他並不信蘭京這番說辭。
侯景一直未往北派回半個信使,只怕燕子獻的設局根本難以實現。
而蘭京若真的是潛逃,只怕長兄,再不會如往日那般信他,那自己又該如何利用。
無論如何,上天既然能夠讓他半道撞見,必有一番深意,暫且留他一命亦無損失。
隨即說道“未有長兄書令,恕難輕易放你離開,不若你暫隨我部屬前往鄴京候著,待我回並州親自問過長兄,若有果真如你所言,再放你歸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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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公,蘭京已在路上耽擱時日,況且時機不待”
“若你持有所兄手令或親筆文書,我自當放行。”高洋冷聲打斷,“既無憑證,教我如何信你?”
轉向阿改吩咐“帶他們回去,若反抗,格殺勿論。”
“太原公。”
劉和一臉茫然,望著高洋策馬遠去的背影,喃喃重復道“格殺勿論?格殺勿論……?”
這高洋行事,竟比高澄更為果斷狠厲。
蘭京蹙眉看向身旁猶在發怔的劉和,心中沉重,是自己將這無辜之人拖入險境。
此時此刻的高洋更是勢比人強,他毫無對抗的余地。
婁昭君大略覽過高睿婚儀之物,輕輕合上冊本,交予身旁宮人。
“以往丞相府的婚儀多由你操持,只是你既撫養了須拔,此番他的婚儀,便交由女史來主持。
你只需安坐堂上,飲一杯新婦奉茶。”
游娘抿笑頷首“是,太妃!”
婁昭君輕嘆道
“這孩子自幼失了父母,我與先王對他,既覺愧疚,又常心疼。這些年來,多虧有你將他拉扯成人。他生性至孝,心思又重,只盼成了家之後,遇事能比從前開闊些,莫再那般多憂善感。”
陸令萱疾步入殿,蹙眉望去,除了婁太妃,游娘、鄭娘等都在殿內。
匆匆施禮後,就疾步行到婁昭君耳側,低語“太妃,司徒薨于定州!”
婁昭君驟然一震“什麼!?”急欲起身,卻是一口氣未能回轉,身形一晃,幸而被陸令萱穩穩扶住。
“太妃!”
婁昭中風已有數年。
高歡去後,她也屢次讓高澄將婁昭召回晉陽任職,本盼著姐弟相依,多見幾面。
怎料天不遂人願,弟弟終究還是走在了她的前頭。
高澄匆匆趕至母親宮院,踏入殿門,便見一眾女眷正圍在榻前低聲勸慰著臥坐的母親。
“母親!”
眾人聞聲讓開一條路。
“我念叨了這麼久,讓你將舅舅接來並州養病,你總未听進心里。如今倒好,我與他竟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
高澄急步上前跪地
“母親息怒!子惠實在不知舅舅會去得如此突然。兒已遣人急赴定州妥善料理後事,且已擬詔請陛下追贈舅舅黃鉞、太師、太尉之餃。”
“人都走了,要這些虛餃何用?”婁昭君重重嘆了一氣。
帝王用外戚,亦會防備外戚,終究不忍苛責長子。
她疲倦地擺了擺手“你去吧須拔的婚事照舊舉行,母親管不了那麼多了,你這兄長,就多上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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