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力地松開顫抖的手,按著胃部蜷縮躺到地上。
晨光一寸寸映亮蒼穹,清明如洗。
他疼得麻木,疲憊的閉合著眼皮。
“固成啊,該起來了!”似母親在溫柔的喚。
“母親,我想睡會兒,想睡會兒。”
“哼,軟骨頭”似父親在耳邊呵斥。
蘭京猛地撐起上身。
“荒郊野嶺不能就這樣等死”
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用胳膊撐著地面,拖著傷腿帶著虎齒夾,在泥地上一點一點往前蹭。
不知爬行了多久,總算不負苦心,一陣清脆的牛鈴聲穿透蘭京混沌的意識。
艱難抬頭,看見一個粗布短打的漢子正逗弄著老黃牛,捏著把青草,憨笑著看老牛卷舌咀嚼。
“這位大哥救、救命”蘭京嘶啞著喚出。
那漢子突然頓住,左右張望,終于瞥見坐臥在小路上的蘭京。
隨即甩開草料,�手�腳小跑過去。
蹲下身,盯著蘭京腿上虎齒夾,齜牙咧嘴地‘嘶嘶’抽氣,仿佛那鐵齒正咬在自己肉上。
“這位大哥,求您,幫個忙,幫我掰開這鐵牙!”
瞧著那漢子一身肉,只道他力氣一定很大。
“掰?掰開?!掰?”那漢子縮了縮脖子,瞪圓眼楮,話音甕聲甕氣。
蘭京疑惑盯著他“對啊,煩大哥幫幫忙,掰開這夾子”
“疼不?”
“疼!”
“掰開?”
“你掰開,就不疼了?”
“掰?”那人似乎連這個掰字一直沒理解。
蘭京這才恍然大悟,眼前人怕是個痴兒。
于是強忍劇痛,顫抖著雙手扣住鐵齒梆“看看著,就這樣”
他吃力的齜著牙示範。
那漢子似乎明白了,也齜著牙,搭手覆在蘭京手上。
“嘿——喲!”果真還是有力氣的,漢子一聲悶哼,鐵齒竟真的被掰開一道縫。
蘭京吃痛,鐵夾終于從肉里拔了出來,待到張開得更大,蘭京迅速抽腳。
抽離瞬間鐵夾‘ ’地合攏,
“嗷!”漢子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一哆嗦,抄起鐵夾就扔老遠。
蘭京癱軟在地,腳踝的血洞汩汩冒著鮮血,他卻解脫的笑了。
那憨漢手忙腳亂地攙他,指著正在嚼草的老黃牛“牛!牛牛!”
“牛?”
“騎牛牛不疼!”
蘭京會心一笑“你真善良,多謝!”
在那憨漢連攙帶推下,他深一腳淺一腳地總算爬上了牛背。
疲乏襲來,身子漸漸癱軟,直接趴伏至牛背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醒來時,已經有醫士在為自己處理傷口。
看來那漢子傻雖傻,還知道受傷了該請大夫。
“公子可算醒了?”
“慚愧,乏透了,睡得不省人事。救我的那位……大哥呢?”
醫士聞言一笑“大哥?呵呵,在那邊呢!”
“不過公子看著年近弱冠,那孩子才十五歲呢,何以成公子大哥了?”
醫士的藥已裹妥,蘭京的眸光復雜地膠著在憨漢身上。
猶不可思議,早上救他那人,居然還未成年“他才十五歲?”
“是啊!”醫士手上收拾著藥箱,頭也不抬地應道。
“瞧著是壯實,可確實才滿十五,就是有些父母又去得早,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但有一點……”醫士頓了頓“這孩子心地特別純善,又常慣笑呵呵的,所以鄉親們啊,都笑稱他為彌勒。”
“彌勒,不知憂不知愁,心懷慈悲乃彌勒”
蘭京從懷中緩緩掏出那枚金帶鉤。昨日它才奪去四條性命,此刻在掌中映著微光,沉甸甸的,不像寶物,倒像一句淬了血的詛咒。
他指尖微顫,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將它重新揣回懷里。轉而從貼頸處摸索,解下一塊溫潤玉佩。
那是父親當年分贈給他們幾個弟兄的。
“先生,多謝您了。”他喉頭滾動,聲音低澀。
“說來慚愧……我眼下身無分文,唯有這塊玉佩還值些銀錢,請您收下,權當抵了藥錢。”
那醫士卻抬手將玉佩輕輕推回,神色溫和而堅定。
“人生在世,誰沒有個落難的時候?公子,我這藥錢不值幾個銀錢,但您這玉佩……”
他目光落在玉佩上,微微搖頭,“貼身佩著,必是有所寄托。您還是好好收著吧。”
“先生,您就收下吧!否則我心難安。”
“唉,公子就當在下是行善積德吧。”醫士擺手一笑,轉身便提起藥箱,“告辭了!”
蘭京急忙起身,卻因腿傷一個踉蹌。
再抬頭時,醫士已走出數步,回頭擺手道“公子好生坐著!莫要牽動傷口,記得按時換藥!”
蘭京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感嘆“人有惡,亦有善!”
蘭京垂首凝著掌中玉佩,沉聲感嘆
“父親……是您在護佑孩兒嗎,才讓我得遇這些善心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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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摩挲著溫潤的玉面,慢慢拽緊
“您放心,我一定會回去,縱使他們百般虧欠于您,我也絕不會忘記您的教誨。大哥,稚兒,就算什麼也改變不了,我也會回來陪著你們!”
侯景在高台緩緩踱步,台下,是他的新招募的奴兵。
揚聲大呼
“如今朝堂之上,盤踞著三蠹,便是朱異、徐 、陸驗!”
就是他們蒙蔽聖听,就是他們貪權納賄。才至于陛下無視民間的餓殍,只能見高廟的金身!”
說話間指著天東。
“看看那些廟堂樓閣,看看那些雕梁畫棟,哪一根梁木不是侵染百姓血汗?哪一片金瓦不是榨取民脂民膏?”
“過去,朝廷以爾等為奴,今日,我為爾等披甲執銳,就是為了光明正大進入建康城,
不僅要清君側、誅奸佞,更要為天下百姓討個公道!”
“願隨我建功立業者,他日必裂土封侯!至于畏葸不前之輩!
此刻便可離去,絕不強留!”
台下兵卒沒有一人出列,反而相繼高呼著“入建鄴,清君側,誅奸佞;入建鄴,清君側,誅奸佞”
侯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道“不在南面稱‘孤’,稱‘朕’如何?”
當日,侯景便以出獵為名,反于壽陽,開始對沿淮城戍進軍。
煙塵卷道,背上信使未等馬停便翻身躍下,高舉檄文,聲嘶力竭“急報,急報,侯景壽陽起叛……”
梁朝獲聞侯景反叛,急召眾臣入朝。
傅岐、何敬容等步履匆匆,遠遠望見朱異走在前面。
何敬容低聲道“看,侯景揚言要清君側,所謂‘三蠹’之首。”
傅岐胸中憤懣難抑,幾步追上朱異,冷言譏諷道
“當初鄱陽王屢次上書,力陳侯景必反,你還說鄱陽王‘不容朝廷有一客’!羊鴉仁送來侯景使者,你又不勸陛下早斷禍根,反倒處處為那逆賊開脫。”
他越說越激憤,聲音陡然一沉“中領軍既參領中樞,身受殊恩,近來所作所為卻如此卑污狼藉!若再不能使聖上明察天下大勢,便是中領軍罪不可赦了!”
朱異聞言只是冷笑一聲
“某所言所行,無不是代陛下立言,為社稷分憂。
司農卿如今倒將天下禍亂盡數歸咎于我?”
他眼角斜挑,嗤道“外間誹謗之語,我听得多了!若俯仰無愧,又何懼人言?”
拖了一聲譏笑,直接揚長而去。
何敬容此時上前來,傅岐嘆息一聲“朱彥和將死不知,卻只知恃諂求容,自辯拒諫,聞難仍不懼,知惡卻不改,自有天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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