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微愣之際,只覺她問得奇怪︰“阿姝?你無端端的為何這般問?”
“我,我是見你臉色難看?額上還冒冷汗......”
听了秦姝這樣說,高澄尷尬別過臉去,不由抬手帶了帶額間沁珠。
“興許是餓了,走吧!”
高岳在軍帳中設下炙宴,新宰的羔羊在鐵架上滋滋作響。
他親自執起酒壺,為風塵僕僕的慕容紹宗斟滿一觴︰“南道行台、杜軍司爾等千里奔赴,路途疲憊,今日就好好痛飲一番,權當某為爾等洗塵接風......請!”
“請!”
慕容紹宗過去在爾朱氏麾下,就頗得爾朱榮賞識,且為人沉穩持重也是眾所周知。
只是歸附高歡後,雖參與平定了一些小叛亂,歷經些許戰事,卻始終未獲重用,並未表現出多少將帥之謀。
如今在出山就被高澄委以東南道行台,作大軍副帥,軍中宿將多有不服,就連高岳,也不免想試探一番。
端起酒觴一飲而就,隨即問道︰“听說當年侯景還曾跟慕容將軍討教過兵法,想必將軍也清楚他有幾斤幾兩。依將軍看,侯景那廝還能為亂多久?”
慕容紹宗拱手回道︰“大都督,自古兵家制勝之道,無非‘天時、地利、人和’六字。
如今天時為冬,北地將士耐寒習戰,而南兵多不耐苦寒。
且秋收後糧草充沛,大將軍深謀遠慮,一直廣設糧倉,且糧道暢通,我軍有可靠的後勤保障。
反觀侯景,河南西部,春種之時正是百姓流離,紛亂之際,他所據之地根本沒有秋收之糧,全賴梁國北運軍糧。
梁國軍糧征調本就耗時,轉運渡江北上,又需分撥接濟侯景,其中三度遲滯。破蕭淵明後,侯景軍糧供給必將斷絕。
這‘地利’倒不必多言,河南自古為四戰之地豈是立業之基?侯景盤踞于此,又能抵抗到何時?
最後說到這‘人和’,侯景依附梁國,實乃‘困迫遁走、望門投止’,而梁國收容侯景,亦可說是‘破家相容’!
只要一舉擊潰蕭淵明,梁軍必定士氣大弱,侯景畢竟是孤軍,這‘破家相容’,一旦這家都破了,又如何再容得下侯景此賊?
大都督詢問何時能破侯景,末將以這三項而論,關鍵就看看這‘人和’,我軍若能上下齊心、號令如一,將士用命、謀略得當,三月之內剿滅此賊不成問題!”
杜弼撫須頷首,高岳也心下了然。
當即離席來到慕容紹宗案前,雙手交疊,深深一揖。
慕容紹宗見狀,連忙起身還禮,帳中韓軌、潘樂等諸將見此情形,彼此相顧愕然。
待二人都直起身,高岳才鄭重說道︰
“慕容將軍深謀遠慮,實在令人欽佩。
既然將軍有把握三月能破侯景,‘上下齊心、號令如一、將士用命’這三事,某自當全力保障。
大將軍屢次來信叮囑,用兵方略要多仰仗紹宗指點,此番行軍謀劃,還望將軍不吝賜教。”
慕容紹宗欣喜,當即抱拳過頂︰“紹宗蒙大將軍委任,如今又得大都督如今信重,敢有不盡心竭力?紹宗願領軍令狀,若此番出師不能克敵制勝,紹宗但憑軍法處置!”
“好!紹宗是個爽快人兒,今日繼續痛飲,等到水師整裝完備,願見紹宗嶄露頭角!”
眾人推杯換盞直至深夜,諸將方盡興散去。
自此軍中一應事務,多奈慕容紹宗參謀而定奪。
大軍南下後,高澄就命函使行軍三日回報一次軍情,至大軍入徐州後則日日回報軍情。
“諸路大軍都已抵達瑕丘,大都督報稱︰此番水陸並進,原可令水師先行,但只怕孤軍深入,只得沿途等候步軍同行。
徐州有急報......梁軍已築成大堰,泗水已經倒灌入城,請速發援兵!”
听完函使稟報,高澄立刻吩咐。
“陳元康,傳令大都督晝夜兼程,火速進軍。他與徐州近,每日都要遣快馬入彭城,一來報行軍方位,安撫王則,二來也能詳盡彭城境況。
另詔王則︰務必死守,敢言降者,立斬不赦!”
接著問道︰“侯景動向如何?”
陳元康答道︰“他......仍是按兵不動?並未向東進發!”
“呵......”高澄冷笑一聲︰
“估計怕我直取懸瓠,龜縮著不敢出來,傳令下去廣布流言,就說我軍欲攻懸瓠,索性困著他,好叫他不敢輕易東進。
但譙城的防務絕不可懈怠,命郭元建沿途多派斥候,務必實時探清侯景動向!”
陳元康疾書,不久便將文書擬好,呈于高澄過目後,鄭重鈐印緘封,之後協理高澄處理各州文書,不覺已是日暮時分。
宮人添備新燭時,才引的高澄抬眼,見外天色已暗,才道︰
“今日就到此為止,各州復函你帶回封訖後就命函使速速外發吧。”
陳元康剛抱著書冊退出殿外,婁昭君的裙裾已掠過德陽殿門檻。
一踏入內殿便揮袖命到左右宮人︰“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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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高澄抬眼望見母親身影,連忙起身去迎︰“您怎麼過來了?”
婁昭君就著高澄的攙扶落座︰“若非是緊要事,我何須專程來你這德陽殿說話?”
高澄順手接過侍婢奉上的酪漿,雙手恭敬放置于母親案前。
隨即撩袍坐在母親對面︰“什麼要緊事,就等不到子惠前去請安的時候在說?”
“子惠,你就這麼喜歡阿姝,離不得她?舍不得她?”
“阿娘,您怎麼突然問這些?”
婁昭君嘆了一口氣︰“阿姝在柔然呆的時日雖短,可......也不敢保證在此期間沒有受過侮辱......”
“母親!”
高澄蹙眉,這些事他不是沒有想過,可他不願多問,更不願多說。
緩過後繼續說道︰“阿姝從未提及過這些,定是沒有的事兒,阿娘不必多慮!”
“若沒有......怎會去抓下胎藥?”
高澄神色一震。
婁昭君神色凝重,徐徐說道︰
“你送大軍出師那日,我恰好在街上看見阿姝從一藥鋪出來,手里拎了好些藥,原以為她身子不適,可又疑惑,若真生了什麼病痛,怎不在宮里請醫官瞧,命人去向藥鋪打听,才知她抓的竟是坐胎藥!”
高澄只覺心口隱隱泛痛,喘息不由急促。
婁昭君繼續說著︰“後面逼問思孝,才知道阿姝在柔然與竟那燕子獻成過婚,柔然的王子庵羅辰更是對她有所糾纏,想必定是中間發生了一些事兒......”
高澄已然閉目不願再听,驀然想起兩年前秦姝不得已服下虎狼之藥,大夫就已斷言,此生怕是再難有孕。
立刻說道︰“阿年......先前大夫已經說了,阿姝此生,再難有孕,應當不是......”
婁昭君搖頭︰“難有孕不代表不能有孕,世間種種事都有可能發生!
那藥她帶入了宮中,我一直讓人暗處盯著,卻始終未見她煎熬服用,原想著若她自行落了那......倒也罷了......”
說到此,搭在案上的手指不由攏緊。
“只怕她存了心,生下那孽障,來冒充你的孩兒.......”
“阿娘!”高澄厲聲打斷。
“您莫亂猜了!”
“我去,我去問她!”
婁昭君見他如此,從床上起身︰“為娘也是這個意思,什麼事兒你們倆自己說清楚,倒比起我這老婆子去干涉要好!”
待她離開後,高澄猶自做在原地,燭影幢幢,將他眉宇間映得愈發深沉,良久,沉聲喚道︰“舍樂,去請徐之才先生。”
頓了頓︰“傳瑯琊公主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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