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可見的,便是髒兮兮的一小團,一條不知道在哪里扯到的棉被,蓋住了她的腳丫。
雙膝彎曲,雙手環住小腿,額頭抵在膝蓋,整個人就那樣縮成一團,又似自我保護地蜷曲,並瑟瑟發抖。
不僅如此,手臂上露出的肌膚,還能看到明顯的傷痕,原本監控里看到的那漆黑破爛的衣服,也染上了未干的血跡。
孤苦無助。
甦桃看到這一幕,只感覺心髒都停了一拍。
方檸在一旁小聲道,“現在的小橙姐姐她……怎麼說呢,有點生人勿近的感覺,我前面想湊近一下,她就非常害怕地一直往後縮。”
“實在沒有辦法,又怕嚇到她,所以還是先來找甦桃姐姐你了。”
至于外面槍炮連天的場面,方檸反倒不在乎。
反正自己就算死了,在這個世界也沒人留念不是嗎,能活著就賴活著,活不下去就一了百了。
甦桃听完方檸的話,輕輕點了一下頭,“我過去試試。”
生人勿近……
那現在的我對于小橙來說,算生人嗎?
甦桃腦子在想,腳步沒停,方檸就這樣站在原地,抱起半只身子也髒兮兮的大王,示意它不要出聲。
僅剩下水流聲的下水道,很快響起了甦桃平底鞋踏在地面的聲音。
她離池小橙越來越近,也終于驚醒了那個蜷縮起來,似在休息小家伙。
距離只剩下不到5米的時候,一聲呵斥,終于是叫停了甦桃,“不要過來!”
聲音很刺人,池小橙趕忙卷起腳邊的被子,陡然將自己全身蓋住,然後伏在地面。
以自欺欺人的方式在進行保護,而不是選擇逃跑。
甦桃瞥見被子一角也帶著血跡,不由得更心疼了。
她又向前邁了一步,低聲道,“小橙…是我……”
是“我”,但這個“我”卻沒有說出名字。
可這熟悉的聲音,池小橙又怎會不記得?
在甦桃又湊近的那一瞬,她又陡然將蓋住保護的被子掀開,將腦袋抬起,有些難以置信地張開干澀的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不清楚這到底是幻听,還是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真的出現在了面前。
因為,女孩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眼角血痕尚未刮去,左眼一條長痕,沒有高光,右眼僅剩一片眼白。
昔日瑰麗又討喜的赤橙眸子,再也沒了顏色。
甦桃就這麼站在離池小橙不到1米的前方,呆呆地看著她的雙眸。
她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次在這個夢中見到女孩時,女孩竟然已經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了。
“是桃…是甦桃姐姐嗎?”
池小橙抽動了一下鼻子,又伸出手,在前方扒拉了一下,卻因為身子病痛虛弱,連向前走都很難做到。
甦桃心一軟,霎時伸手,抓住了池小橙的那只小手。
用力一拉,便將女孩擁入懷中。
“小橙,是我,抱歉我來晚了。”
懷中的女孩身體在一瞬間僵硬,旋即,豆大的淚珠,從空蕩無光的雙眸滾下。
“嗚……甦,甦桃姐姐,終于…我終于見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池小橙伸手緊緊抓住了甦桃的衣服,因為害怕少女會再度走掉,更是伸手不斷在甦桃身後扒拉。
腦袋依靠肩頭,說出的話,也由一開始呢喃的名字,不斷變成對不起。
甦桃喉嚨有些哽咽,心更痛了,她緊緊擁住女孩,不斷安慰道,“我在的,我在的,小橙別哭,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我不會離開的,而且……”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甦桃腦海閃過了現實世界中一開始因為葉良和池小橙所產生的誤會。
繼續道,“我不應該跟葉良走到一起,更不應該輕信她,從而置你于不顧,讓你變成現在這樣。”
可這樣的安慰,沒有得到池小橙的回應。
女孩依舊在她的耳邊哭著說對不起。
知道甦桃不會將她扔下之後,髒兮兮的那只小手從甦桃的肩膀向上撫摸,摸到了下巴,又劃上了臉頰。
淚珠依舊沒停,“對不起…對不起甦桃姐姐,我……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求你了…求你不要扔掉我……嗚…求……”
聲音顫抖,又感覺手中的疤痕感是那樣明顯。
甦桃伸手抓住了那只小手,聲音陡然變大了一分,“小橙!”
池小橙身子一怔,又害怕地蜷縮了一下。
甦桃知道池小橙現在情緒已經崩潰了,需要一劑強心劑。
現在的小橙,不比現實世界中的那個那麼堅強、聰明,因為那個黑桃的搞鬼,這個小橙甚至沒有現實世界中的那一份成長。
心痛之余,又聲線溫柔,“別叫我甦桃姐姐了,喊我桃桃好嗎?”
甦桃再度將女孩擁入懷中,一只手撫在她的後腦勺,雙腿跪在地上,盡管膝蓋有些疼痛,還是盡量作為支撐,讓池小橙能靠得更加舒服。
“小橙喊我桃桃就好了,小橙想怎麼喊就怎麼喊,我也從來沒有怪過小橙,我知道小橙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現在我就在你身邊,所以先不要哭好嗎?”
甦桃能感受到,池小橙的聲音已經啞了。
又雙目失明,渾身傷痕,不用想都知道經歷過非人的折磨,身體更是達到了某種程度的極限。
依舊哭得那麼用力的話,不斷情緒化之下,很可能這強撐的一口氣過去,之後就再起不能。
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從而將這份安全感遞到懷中女孩身上。
只是,她空出那只不斷顫抖的手,終究昭示甦桃的心情不如開口時這樣的溫柔平緩。
不過,她的話還是有效的,池小橙哭泣聲不斷,但很快又漸漸變成了嗚咽。
依舊靠在甦桃的懷里,弱弱地低聲問道,“甦……桃桃,我真的可以這樣喊你嗎?”
“可以哦。”
“那,我傷害了你,弄疼了你,你不怪我嗎?”
“從小到大,小橙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不是嗎,我怎麼會怪你呢,我會怪我自己,怪我沒有保護你。”
是的,自己沒有保護好小橙。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現實中,這夢里。
每一次都是因為沒有能力保護小橙,從而導致她一次又一次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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