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修沒留意,他解釋道︰“軋鋼機和鍛造錘能夠自己動,是因為里面的蒸汽機,用蒸汽驅動他們鍛造或旋轉。”
“就像蒸汽火車,也是靠蒸汽驅動。”
禮部尚書尷尬一笑,幸虧他沒有將心里話說出來,不然,怕是要丟臉丟大發了。
只是……他一直覺得慶國公打造出來蒸汽機,也挺不符合常理的。
“好,好,好!”李世民連道了三聲好,“有了此物,我大唐日後何愁缺鋼鐵?”
他視線灼熱地盯著慶修,“用此物冶煉鋼鐵,產量能夠提高多少?”
“回稟陛下,現在產量的三十倍。”
李二瞳孔狠狠震顫了下,三十倍!
在場眾人齊齊傻眼,利用蒸汽驅動軋鋼機和鍛造錘自行生產鍛造鋼鐵,誠然很令人震驚,但更多是因為從未見過,覺得此二樣事物有趣離奇。
而鋼鐵產量則不一樣了。
慶國公此話,是指日後冶煉一年的鋼鐵,相當于以往三十年的產量嗎!
慶修微微一笑,沒說這其實是保守估計。
他看了眼李二神色,借機道︰“陛下,蒸汽機不僅能驅動軋鋼機和鍛造錘,可以以它作為動力,打造出各種更省時省力的器具。”
聞言,李二終于將眼楮從軋鋼機上挪開,長孫無忌等人亦豎起了耳朵。
“比如農具,我們如今的耕種,主要依靠人力、蓄力或是水力,速度慢,且受到的限制非常大。”
“人力蓄力會累,水力對位置與水源有要求,但是蒸汽機不同,它不拘泥地點,不會累,且速度更快。”
眾人看向那台軋鋼機和鍛造錘,深以為然。
放在以前,他們哪里敢想在室內冶煉鋼鐵,也能不用人力?
同樣,已經運行了一段時間的蒸汽火車,他們曾經亦是想都不敢想,光靠一個車頭,拉動九節車廂,加上上千人,若是在以前,說出去只會讓人誤以為失心瘋了。
這會,他們順著慶修的話深想,呼吸漸漸加重了。
是了,蒸汽機能拉動車廂,能驅動這什麼軋鋼機和鍛造錘,听聞慶國公開采深層煤礦時,用了一種鑽頭機的機器,同樣是用蒸汽機驅動的。
那換成農具,為什麼不可以呢?
慶修留意著他們的神色,適時出聲道︰“播種、收割和脫殼時,都能用蒸汽機作為動力,建造出類似軋鋼機的、更省時省力的器具。”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這需要大量的鋼鐵,僅靠現在的鋼鐵工坊規模和產量,恐怕不夠。”
“再來,能打造出此等便利農具的話,也需要大量打造,讓百姓能夠用上,才可以真正發揮他們的效用。”
慶修一拱手,揚聲道︰“臣想請陛下,允許臣在大唐各地建造鋼鐵工坊,冶煉出更多鋼鐵,用以滿足後續打造農具、修建鐵路、蒸汽火車,甚至更多器具的需要。”
“好!”李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六部全力配合慶國公建造鋼鐵工坊,打造農具等器具。”
他目光掃過眼前這近十位,大唐朝堂上最為重要的幾大重臣,沉聲警告他們。
“朕丑話說在前頭,慶國公此舉有利于大唐江山社稷,有利于天下萬民。若是有人敢使絆子,朕絕不答應,天下萬民亦不會答應。”
“他也必會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本來心思各異,打著小算盤的眾臣,瞬間收斂了所有心思,乖順無比地低頭應下。
平時他們知道陛下性情並不嚴苛,只要不踩中陛下底線,很多事情,陛下會睜只眼閉只眼。
可是,如今陛下連“遺臭萬年”都說出來了,說明是動真格的。
若是真有人膽大包天,給慶國公使絆子,陛下是真會讓對方被載入史書,被後世唾罵。
他們雖然想遺留青史,流傳千古,但絕不想以這樣的方式流傳千古!
那些御史,為什麼寧可死,也要經常上諫駁斥陛下的行為?
還不是想在史書上留下個忠正耿直的好名聲!
總之,就算沒法流傳千古,至少不能遺臭萬年!
慶修掃了他們一眼,他倒是不怕他們背後耍小手段,借機牟取利益。
他們敢將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他就敢剁掉那只手。
不過,有了李二這番話,這些人不敢隨意搞小動作,他也能少些麻煩。
慶修斂起思緒,提出他今日請李二過來的第二個目的。
“陛下,我前去遼東時,曾經去近海看了看。如今大唐的船只可以在河內和近海航行,但是沒法去到更遠的地方。”
“這些木制的船只承受不起遠海的風暴,遭遇暴風浪時,很可能連船帶人都會被拍碎。”
長孫無忌敏銳地發覺了慶修的用詞,“木制,慶國公是想用鋼鐵打造船只?”
“正是。”
慶修話音剛落,當即有人道︰“這不可能!鋼鐵打造的船只,沉重無比,根本不可能在浮在水面上。”
慶修循聲看過去,說話的人是工部尚書,閻立德。
原本的工部尚書是他推舉上去的李大亮,但是因為地方許多工匠與地方的匠作機構能力太差。
科舉新選上來的人經驗少,沒什麼實踐能力。
沒辦法,李二干脆將工部許多人派去了地方,希望他們將這批年輕但能力尚且不足的人培養出來,同時也能應對地方匠作機構的需要。
其中就有李大亮,然後調了閻立德上來擔任工部尚書。
慶修與閻立德交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基本只有工作往來,沒有太多交談。
不過,歷史上閻立德是大唐有名造船大家。
想到這里,慶修心念微動,他看向閻立德,不緊不慢地問︰“閻尚書此前不是認為軋鋼機和鍛造錘,不可能鍛造出來?”
“這不一樣。”閻立德皺眉道︰“鋼鐵建造的船只過于沉重,能不能浮起來,又能載重多少尚且不論,我且問慶國公,可有想過這樣一艘船,需要多少人操控船槳才能讓它動起來?”
慶修笑了,他等的就是閻立德這句話。
他反問道︰“閻尚書覺得,一艘鋼鐵建造的船只,比蒸汽火車重多少?”
閻立德頓時反應過來,是了,普通船槳沒法讓鋼鐵船只動起來,但是蒸汽機可以啊。
他平素對船只頗感興趣,鑽研過不少圖紙,自己也曾主持修建過大唐船只,設計過相應圖紙。
並且因為工部尚書的身份,他也接觸過蒸汽機、蒸汽火車的設計圖紙。
他想象了下,如果將蒸汽機放入鐵船,像驅動蒸汽火車一樣驅動鐵船……
閻立德眼楮驟然亮了!
他猛地抬頭看向李二,聲音擲地有聲,“陛下!臣覺得慶國公此想法可行!”
“可以用蒸汽機代替船槳,將船槳作為發生意外時的備用手段,如此建造出來的鐵船便不用擔心沒法在海面上動起來,或者是速度問題。”
閻立德想到蒸汽火車的速度,雙眼放光,既像是在對李二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不不,不僅是不用擔心速度問題,這種鐵船的速度,遠勝于大唐現有船只!”
“鐵船更堅固,面對暴風浪時更安全,且速度又快……”
閻立德恨恨地一砸掌心,“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他懊悔不已,又倍感羞愧,明明早知道蒸汽機和蒸汽火車存在,甚至剛剛建造出用蒸汽驅動的軋鋼機和鍛造錘。
竟然都沒能立刻意識到蒸汽機在造船時妙用,慶國公提起時也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虧他還覺得自己在造船上頗有天分!
慶修訝異地一挑眉,看著閻立德面色幾次變化,不停喃喃自語,有些意外。
這閻立德,竟然還是個船痴?
李二沉吟了片刻,大唐這一兩年主要關注西域,所以他沒有過于留意水軍的情況,更遑論是海軍了。
不過……建造大量鋼鐵工坊,花費就不小,加上薛仁貴率軍征討西域,每天的花銷也不小,且短時間內沒法結束。
按照慶修此前對治理西域的規劃,新收服的西域東部的部分小國,前期也需要投入大量銀錢治理。
他有些猶豫,再建造船只,國庫的支出太大,倘若遇到什麼急事,可能就會捉襟見肘了。
“慶國公啊,若能建造出鋼鐵所制的船只,自然不錯,但是此事晚些時候再商議也無妨,否則國庫開銷太大,恐怕會吃不消。”
聞言,閻立德淺淺嘆了口氣,“陛下說得是,建造一輛蒸汽機的價格便不低,再修建新的船只,花費確實不小。”
特別是他們沒有建造過鐵船,光是鑽研的過程,就能耗費掉一大筆銀子。
很快,閻立德又振作起來,“鐵船的修建可以容後再議,但是臣可以先將圖紙鑽研出來!”
這個主意不錯,既能避免國庫開銷過大,又不至于幾年時間里,鐵船的修建都毫無進展。
等西域的治理步上正軌,不需要貼補太多銀錢後,工部立刻就能按照圖紙進行修剪。
但是,慶修覺得太慢了。
幾年時間,大唐的工業化進程能往前拉進一大截了。
“陛下,大唐與羅馬的貿易往來,除了從陸地上穿過西域和阿拉伯抵達羅馬外,還可以走海上。”
“蒸汽鐵船能夠極大地縮短兩地來往時間,彼時,大唐想要去羅馬交易的商人會越來越多,所能征收的商稅也會越來越多。”
簡而言之,花在鐵船上的這筆錢,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部收回了。
李二狠狠地心動了,如今大唐國庫這麼富裕,就是因為每年收繳上來的商稅數額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他猶豫了很短的時間,決定道︰“閻立德,除了協助慶國公修建鋼鐵工坊外,朕命你與慶國公,改造原來的造船廠,修建新的蒸汽鐵船!”
“是,陛下!”
閻立德領了聖旨後,埋頭苦干,那股精神勁比慶修這個主動提出修建蒸汽鐵船的人還要足。
慶修數次被閻立德堵在家門前,詢問各種蒸汽鐵船的問題。
……
慶修在長安忙碌地開展大唐工業化時,西域的戰事逐漸來到白熱化階段。
唐軍已經抵達了薩珊波斯邊境。
哪怕薩珊波斯早有準備,但是唐軍一路高歌猛進,兵臨城下時,邊境的薩珊波斯士兵依舊慌亂了一段時間。
尤其是唐軍用的武器,遠超他們想象。
百聞不如一見,唐軍所用的槍炮,他們之前有所耳聞,但是真正見識到的時候,依舊被震驚地無以復加,被打得節節敗退。
深夜,位于大唐軍隊後方的一個西域小國。
這個小國的面積只有大唐兩個州府大,唐軍抵達邊境時,他們毫不猶豫地投降了。
于他們,以他們的國力,不是向大唐臣服,就是向其余實力更強的大國臣服,沒什麼差別。
大唐至少是禮儀之邦,他們投降後,不會對他們燒殺搶掠。
所以投降後,這個小國,上到他們的首領,下到普通百姓,大家都沒什麼感覺,以前怎麼過,現在依然怎麼過。
一座小城池里,就在所有人熟睡,連巡邏的士兵也犯困得打哈欠時。
一支穿著唐軍士兵衣服的隊伍,在一名將領的率領下,突兀地殺了進來!
城門前突然亮起火光時,守城的士兵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一人往前探頭看了會,眯著眼楮說︰“好像是……唐軍?他們深夜前來,是有什麼事嗎?”
話音剛落,上百道同時響起的聲音,震得所有人呆滯。
“殺——!”
上百個“大唐士兵”舉著橫刀,面目猙獰地沖殺上前!
最前面的那名士兵,“噗嗤”一聲,將擋路的一個守城士兵捅了個對穿!
“殺進去,搶光他們的財寶!將軍說了,金銀珠寶、女人,所有值錢的東西,誰搶到了就是誰的!”
火光映照在舉刀大喝的人臉上,是唐軍。
說的也是大唐官話。
在後面的守城士兵驚恐地轉身逃跑,有人兩股發顫,但仍然堅持留下,吹響了號角聲。
“唐軍殺進來了!”
這個消息迅速在城中蔓延,所有人倉惶地向城外逃亡。
有的剛被驚醒,迎面就是“唐軍”的屠刀,沒能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被抹了脖子。
逃到城門口的人,還沒來得及高興,眼前寒芒一閃,緩緩倒在了地上,面上還殘留著驚愕的神情。
約莫二三十名“唐軍”,就在城門外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