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慶國公,久聞大名!”阿拉伯君主異常熱情,一見慶修就大笑著夸贊。
“今日一見,慶國公果然是不同常人!用你們大唐的話來說,就是儀表堂堂!威風凜凜!”
慶修同樣熱情地迎上去,“彼此彼此!我也是早听聞阿拉伯君主,英武非凡,更是位軍事天才。”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毫不尷尬地說了一大通夸贊的話,然後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提起任何正事。
阿拉伯君主夸到最後,實在是找不出詞來了,只能干巴巴地轉移話題。
他環顧左右,隨意扯了個話頭,“慶國公,你這府邸建得不錯,好看哈哈哈!”
慶修心說,找不到詞夸就別硬撐著了,他听著都開始替阿拉伯君主尷尬。
但是兩人均有求于對方,這種時候誰先開口,誰就先輸了一籌。
大家都是人精,先輸一籌的話,待會開始談判的時候難免會陷入被動境地。
于是,一個大唐慶國公,一個阿拉伯君主,偷偷摸摸見面後,天南地北地閑聊,扯了足足兩刻鐘的閑話。
慶修氣定神閑,不就是寒暄,說場面話嗎?他再和對方扯上半時辰都不成問題。
最後阿拉伯君主先撐不住了,他瞥了眼淡定從容的慶修,妥協地先提起深層礦脈一事。
“實不相瞞,此次約見慶國公,是有一件事相商。”
慶修露出驚訝神色,假裝毫不知情,“不知道是何事?如果大唐能幫,定會相幫。”
阿拉伯君主暗罵了聲老狐狸,面上卻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听聞大唐能夠開采深層煤礦,所以想和你打听一下,這深埋在地底的礦脈該如何開采?”
問出此話時,阿拉伯君主已做好了慶修故意推脫,或是提出用建銀行一事作為交換的準備。
他雖先輸一籌,但未必全盤皆輸。
就在他打好了腹稿,準備先拿點甜頭應付慶修,再徐徐圖之時,坐在對面的慶修霍然起身,滿臉怒色。
阿拉伯君主茫然地看著慶修。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慶修眉頭緊皺,不悅之色躍然臉上,他用力深吸了口氣,像是在竭力克制怒火,看著阿拉伯君主的眼神失望不已。
“早前听聞阿拉伯的君主是位光明磊落,堪稱英雄的人物,卻沒想到……”
說著,慶修狠狠一甩袖,扭頭就要離開,甚至揚聲喊道︰“來人!送客!”
阿拉伯君主被慶修這一套弄得發蒙,又是怒斥,又是夸贊,接著還滿臉失望,仿佛他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辜負了慶修似的。
呸!
阿拉伯君主扔掉這個念頭,被慶修弄得莫名其妙的同時,也來了火氣。
“慶國公,你這話是何意?若是你不願意與我好好商談此事,直說便是!”
他冷哼了聲,“我本以為你慶修答應見面,是有意與我商量這件事,現在看來,你慶修分明是想耍我阿拉伯!”
豈料,對面的慶修更怒了,驚怒交加地喝道︰“什麼叫我有意與你商量此事?”
“馬哈茂德告訴我你想與我見面時,我高興得三天沒睡著,以為你是想與我結交,結果,你是覬覦我大唐的東西!”
慶修適時露出失望透頂的表情,“你竟然還問我是何意?”
“挖掘深層礦脈一事,目前只在關中進行,此事消息封鎖得極嚴,煤礦礦場上的工人,甚至不能私下告訴家里人與礦場有關的任何事!”
他大聲質問︰“阿拉伯君主,你倒是告訴我,你遠在阿拉伯,怎會知道關中嚴密封鎖的消息?你分明是往大唐派了暗探奸細!”
阿拉伯君主瞬間想到了賈米拉,有些心虛地避開慶修目光。
不對!他猛地轉回了頭,和慶修四目相對。
兩國之間互派密探,刺探消息,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至于能拿到多少情報,全看各自的能力。
慶修自個不也想在阿拉伯里建一個銀行嗎?要說他沒有借銀行,在阿拉伯打听消息,甚至操控阿拉伯商業的打算,他打死也不信!
大家五十步笑百步,你慶修裝什麼傻!?
“慶國公……”
慶修揚聲打斷,他滿臉痛心疾首地斥責,壓根不給對方任何開口的機會。
最終遺憾地長嘆一聲,“我原本是打算,大唐附近的友邦若是需要開采深層礦脈,大唐願意幫忙,以增進兩國之間的友誼。”
“如今看來,大唐將阿拉伯視為朋友,阿拉伯君主卻不然。”
阿拉伯君主額頭青筋凸起,朋友?這話有人信嗎?
去年大唐和阿拉伯爭奪西域,爭奪面紅耳赤,只差全面大戰了,這過去還沒有一年,大唐已經將阿拉伯當成朋友了?
嘴上的朋友嗎?
偏偏他明知慶修是在演戲,卻不能不接,否則他們就談不下去了,深層礦脈開采的事,自然亦會泡湯。
阿拉伯君主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來。
“慶國公你誤會了,斷沒有這種事,此事我也是偶然听路過阿拉伯的別國商人提及,得知消息後,欣喜不已,所以急忙約見慶國公,想要商量此事。”
慶修見好就收,他已經將主動權搶在手里,逼對方先低頭了。
他佯裝恍然大悟,隨即一臉歉意地道︰“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
“這樣,深層礦脈的事,大唐願意幫忙,阿拉伯盡管放心,這也是大唐的誠意,希望我們能友誼長存!”
阿拉伯君主非但不高興,反而愈發警惕起來,慶修會這麼容易松口?
慶修恢復了笑吟吟的模樣,“我大唐的誠意已經展現了,卻不知道阿拉伯何時能展示自己的誠意?”
他繼續道︰“前些時日,卡里米斯的馬哈茂德應該尋過你,提及了在慶豐商會在阿拉伯建銀行一事,不知你考慮得如何了?”
慶修故意在說完誠意後,提及了銀行一事,明晃晃告訴阿拉伯君主,這就是他要的誠意。
堵住了阿拉伯君主任何拿喬和搪塞的可能。
對面的君主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神色,他來之前,從沒打算答應建銀行的事。
本是想著用建銀行一事吊著慶修,再許以其他利益,雙方完成開采深層煤礦的交易。
如今被慶修三言兩語下,弄成了兩國之間展示誠意的手段。
只要他拒絕,理虧的就是他。大唐更狠一點的話,甚至能以此為借口,討伐阿拉伯。
阿拉伯君主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難怪大唐皇帝如此器重慶國公,此人著實是能耐不小。
“慶國公,若是我讓你在阿拉伯建銀行,豈不是讓大唐在我們地盤上建了個據點?甚至是能影響我阿拉伯商業的據點。”
一步退,步步退,阿拉伯君主自知此次談判,他注定滿盤皆輸了,索性把事情攤開了講。
慶修微微一笑,收起那副裝模作樣的神情。
“是會影響,但只會是好的影響。”
阿拉伯君主狐疑地盯著他,不是很能理解,或許慶豐商會在阿拉伯建銀行,能方便存取錢,方便商人兌換紙幣之類。
但是在他看來,弊大于利。
不過是比以前方便一些,便要讓大唐插手阿拉伯商業,甚至能影響阿拉伯商業,未免太不值得了。
慶修施施然坐回椅子上,“銀行可以供百姓們存錢取錢,甚至借貸,能夠調用百姓們存入的錢款,只要留下足夠的準備金以防萬一。”
“而商人銀銀行存款也罷,取款也罷,兌換紙幣也罷,這留下來的一筆筆記錄,足夠分析對方近日來的生意狀況、方向等等動向。”
“如果有人仗著生意做得夠大,得意忘形,銀行便能適時限制對方……”
慶修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銀行的用處,他每說一樣,阿拉伯君主的眉頭就緊皺一分。
這簡直比他曾經想過的影響還要大,听得阿拉伯君主忍不住想,大不了不要深層礦脈,也不能讓慶豐商會在阿拉伯地盤上建銀行。
然而,慶修忽然話鋒一轉,“只要銀行與阿拉伯如今的阿巴斯王朝合作,你便能利用銀行掌控這些信息。”
阿拉伯君主霍然起身!
他愕然瞪大了眼楮,“你的意思是……銀行交給阿拉伯這邊控制?!”
“我們可以合作,阿巴斯王朝有什麼需要銀行配合的,我們都可以配合。”
交出控制權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夠合作。
慶修拖長話音,“比如銀行的存款,阿巴斯王朝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在不影響銀行基本運轉的情況下,襄助阿巴斯。”
阿拉伯君主原先打好的腹稿是一個字都用不上了,他心動了。
銀行受慶修控制,他不放心。
若是換成受阿巴斯王朝控制呢?此前他考慮到的種種壞處,將會變成益處!
阿拉伯君主猶豫再三,最終一咬牙,答應了下來,“好!銀行的事我可以答應你,但是必須與阿巴斯王朝合作。”
他特意強調了阿巴斯,而非阿拉伯。
慶修淡淡笑了,答應了下來。
“那不知深層礦脈的開采……”阿拉伯君主沒忘記自己這次來見慶修的真正目的。
雖然有銀行這個意外之喜,但是深層礦脈的開采辦法,他也不打算放過。
慶修沉吟道︰“實不相瞞,深層礦脈的開采說簡單也簡單,只是需要一樣東西。”
“什麼?”
“蒸汽機。”
慶修給懵住的阿拉伯君主解釋道︰“這是一種工具,能夠挖到地面百尺以下,甚至更深,有了它,才能開采深層礦脈。”
“但是此物昂貴,難以制造,且涉及我大唐機密。不過,阿拉伯需要的話,大唐可以運送蒸汽機過去,幫忙挖掘深層礦脈。”
阿拉伯君主皺起眉頭,也就是說,只要他們想開采深層礦脈,就要依賴大唐。
換句話說,是受大唐鉗制。
可他實在是饞這些深層礦脈。猶豫了會,阿拉伯君主出言道︰“那怕是要麻煩……”
慶修同時開口,補充了後半句︰“我們只要收取些蒸汽機的運輸費用、開采的人工費,以及蒸汽機的租賃費用即可。”
阿拉伯君主︰……
他想起先前慶修那冠冕堂皇,將大唐說成是仁義之師,與阿拉伯之間有多麼深厚友誼的樣子。
原來這就是大唐的誠意?這就是慶修口中的友誼長存?
他提醒道︰“慶國公前面說,願意幫助阿拉伯開采深層礦脈。”
“沒錯。”慶修頷首。
既然是幫忙,怎麼還要收取蒸汽機的租賃費用?
阿拉伯君主打算委婉提醒慶修時,就听見對方友善地道︰“所以阿拉伯盡可放心,我們不會再收取蒸汽機的使用費。”
收了租賃費,還要再收使用費?
阿拉伯君主見慶修笑眯眯的樣子,把原先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不知道慶國公的租賃費用,打算如何收?”
“實不相瞞,慶豐商會曾有商隊經過阿拉伯時,偶然見過地底流出來一種漆黑的油狀物,還有些刺鼻的味道。”
“這也是一種礦脈,我對這種礦脈頗為感興趣,給它取名叫石油,用阿拉伯境內所有石油礦脈,換取蒸汽機開采深層礦脈的永久租賃費用,如何?”
慶修圖窮匕見,阿拉伯境內的礦脈,最為豐富的就是石油礦脈,與石油相比,其他礦脈完全不夠看。
雖然他暫時顧不上開采石油,但是能先一步拿下阿拉伯石油礦的所有權,日後大唐就有能用上幾千年的石油了。
阿拉伯君主有些不解,“慶國公,這種……石油,我亦曾見過,但是它除了能燒,便沒有別的用處了,而且燃燒時,還會放出毒氣。”
慶修要這玩意有什麼用?
“但是我很少見過這種東西,很感興趣。”慶修沒有多言,只說自己好奇和一時興起。
阿拉伯君主考慮許久,不管慶修拿這個所謂的石油干什麼,他們也用不著石油,留著雞肋,用來抵消蒸汽機租賃費的話,倒是還能發揮些作用。
“成!”他滿口答應下來。
考慮到他們一個在大唐,一個在阿拉伯,見面不容易。兩人當場商議好所有細節,簽訂契約。
慶修送阿拉伯君主走時,笑容真誠了許多。
“到時銀行建立,還要麻煩阿巴斯王朝多多幫忙,我不方便過去,只能派手下前去辦此事,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哈哈哈哈哈!慶國公放心,此事我會多多留意!”
阿拉伯君主愉悅大笑,讓他多費心,豈不就是將銀行的控制權交予他?
慶修笑眯眯點頭,然後阿拉伯君主前腳一走,他後腳就開始準備前往阿拉伯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