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公司是個小公司，在銀行申請不到貿易融資貸款。可北明公司的十二萬美元是實打實的，可以用十二萬美元做全額保證金，在銀行開具一張以節能燈工廠為受益人的國際貿易信用證。
這業務對銀行一點兒風險都沒有，銀行沒理由不做這筆業務啊。說不定，做上幾次，積累了信用，北明公司就能申請到貿易融資貸款了呢。
節能燈工廠那邊就更沒問題了。他們不相信陳先生的信用，但是，巴西銀行的信用他們一定會相信的。
巴西銀行開過來的是見單即付的信用證。節能燈工廠見沒見過陳先生都沒關系。只要工廠按照信用證的要求準備好發票、裝箱單和海運提單，交給國內的托收銀行，錢就收到了，業務就做成了。
想到這里，賈勇覺得自己的底牌好像已經被陳先生看過了。他頓時沒有了打算和陳先生據理力爭的銳氣。
跟陳先生起爭執沒有任何意義。陳先生在賈勇眼里是吃軟不吃硬的人，還是得放低身段想辦法。陳先生是自己父輩的年齡，在他跟前放低身段也不丟人。賈勇這樣安慰自己。
冷場了一會兒後，賈勇張了張嘴，用征求意見的目光看了看陳先生，意思是說，他還有話要講，看陳先生還願意不願意聊下去。陳先生做了個手勢，鼓勵他大膽說出自己的想法。
賈勇以晚輩的姿態先叫了一聲陳伯，然後說︰“這個外貿工廠和外貿公司是不一樣的。節能燈工廠是生產出口產品的工廠，我們叫它外貿工廠。華藝國貿公司呢，它沒有工廠，出口的節能燈是從外貿工廠真金白銀買來的。
“外貿工廠是不做賒銷的。您沒錢的時候，找外貿工廠拿貨，人家不會給。外貿公司就不一樣了。您沒錢的時候，外貿公司把您要的貨買下來，借給您。
“您說拖三個月再還錢。我相信您，三個月後，您不僅有能力，而且有意願，歸還華藝國貿公司的欠款。
“三個月後還錢，也是還錢。但畢竟晚了三個月。您在華藝國貿公司的信用還是會受到影響的。您在華藝國貿公司的賒銷額度，以後可能就沒有了。
“就像華藝國貿公司收回了給周先生的賒銷額度。這不是沒有原因的。是周先生拖欠貨款的時間太長了。周先生在華藝國貿公司沒有信用了。
“從今往後，北明公司的資本積累就只能依靠自有資金的循環了。這種潛在的損失您考慮過嗎？”
一心一意要把北明公司做大做強的陳先生，自然最關注的是北明公司的信用。這幾句話，觸動了陳先生的痛處，他不由得左右為難地長嘆了一聲。
賈勇覺得事情還有緩和的余地，就退一步說道︰“您理解維護北明公司信譽的重要性，我也理解您的顧慮，咱們能不能搞一個折中的方案？”
陳先生沒有說話，他專注地看著賈勇，等著听他的折中方案。
賈勇不得已地說︰“咱們先別直接跟節能燈工廠聯系。即便沒有我的幫助，我相信您也完全有能力直接從節能燈工廠拿貨，但是，咱們等一等。
“咱們先歸還一個貨櫃節能燈的貨款給華藝國貿公司，我跟公司申請，收到貨款後，馬上再發一個貨櫃節能燈過來。
“我相信華藝國貿公司會把貨櫃發過來，您跟我的意見不一致，您不完全相信，那咱們就用事實說話，看看華藝國貿公司收到貨款後，到底發不發貨？好不好？
“如果華藝國貿公司發貨了，那萬事大吉。我們還回去一個貨櫃的貨款，收到一個新的貨櫃，我們手里永遠壓著華藝國貿公司一個貨櫃。
“相當于，華藝國貿公司給了北明公司一筆六萬美元的長期貸款。以北明公司現在的財務情況，任何一家巴西的銀行也不會借貸給北明公司這麼一大筆錢。對嗎？
“如果華藝國貿公司不發貨呢？您手里還有六萬美元的現金。節能燈工廠就跟我接觸過，我幫助您，直接從節能燈工廠進貨。怎麼樣？”
陳先生目光狡黠地看著賈勇問道︰“你真的肯幫我直接聯系節能燈工廠嗎？”
賈勇態度堅決地說︰“如果華藝國貿公司收到貨款後不發貨的話，我幫您直接聯系節能燈工廠。但是，您得承諾我，將來一定將欠華藝國貿公司的所有貨款都還上。”
陳先生點了點頭，蠻有把握地說︰“你也看到了，按照現在這個形式發展下去，北明公司的資本積累能力是很強的。北明公司很快就不需要依賴外部資金了。
“北明公司雖然希望利用華藝國貿公司提供的賒銷額度，不斷擴大業務規模，但是，北明公司不能被任何人卡住脖子。”
陳先生想了一下又說道︰“北明公司的業務發展勢頭很好。如果華藝國貿公司願意跟北明公司長期合作，不斷擴大華藝國貿公司自己的節能燈出口規模，能不能在收到一個貨櫃的貨款後，發兩個貨櫃過來？”
听了陳先生的要求，賈勇像是被抽了筋一樣，癱倒在沙發里。陳先生的意思是，剛開始的時候，華藝國貿公司給北明公司的賒銷額度就是十二萬美元。現在，還一個貨櫃的貨款，再發一個貨櫃過來，相當于賒銷額度從原來的十二萬美元，下降到了六萬美元。
如果北明公司歸還一個貨櫃的貨款，華藝國貿公司發兩個貨櫃過來，那賒銷額度就始終保持在了十二萬美元。這樣的賒銷額度對陳先生才有吸引力。他才願意跟華藝國貿公司保持長期的合作關系。
陳先生的算盤打得太精了。可師父陳淑娜也不傻啊。她當初是怎麼跟俄羅斯分公司的蘭天磊談的？賒銷發到俄羅斯分公司的貨款，還回來一半後，再發新貨。還回來多少貨款，發多少貨。這是師父陳淑娜給海外分公司訂下的賒銷規矩啊。
賈勇夾在陳先生和師父陳淑娜之間，太為難了。賈勇坐在沙發里，抱著頭苦思冥想還有什麼辦法破解這兩大高手給自己出的難題。
陳先生坐到賈勇身邊，用胳膊肘輕輕踫了踫賈勇，雲淡風輕地說道︰“你別為難。你就按照我的意思跟華藝國貿公司申請一下，看看他們什麼態度。也許他們就同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