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季總委以重任,寄予厚望的胡兆宇,準備在鑽石采購業務中大顯身手。他想著,一下飛機就能見到來迎接他的大鑽石供應商。然後,他被簇擁著迎接到高樓大廈里的談判間開始商務會談。
到時候,胡兆宇會用流利的英語或者法語侃侃而談,介紹華藝國貿公司幾乎和全國所有的首飾加工廠有直接的業務合作關系。以一種用實力說話的姿態,頤指氣使地要求鑽石供應商以優惠的價格提供優質的鑽石。
胡兆宇為此還精心準備了一套談判辭。可這套談判辭壓根兒就沒有派上用場。
一下飛機,沒有趕來迎接的鑽石供應商,沒有鮮花,沒有捧著鮮花的禮儀小姐。是頭也不回的小丁,帶著他上了一輛快散架的出租車。
小丁帶著他去的不是高樓大廈里的談判間,是農貿市場一樣的尾礦交易市場。
小丁所從事的碎鑽生意在胡兆宇的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麼正經生意。一心想找大鑽石供應商的胡兆宇,瞧不上眼那個菜市場一樣的交易市場。他跟小丁去過幾次後,就不願意涉足其中了。
胡兆宇開始意識到,小丁所從事的業務處于一個灰色地帶,介于合法與不合法之間。他擔心,如果分公司的業務基礎建立在這種灰色地帶,那麼它的發展可能無法長久。
跟小丁跑過幾回市場後,胡兆宇開始用一種審視的目光觀察小丁,他心里暗自琢磨著,如果將來在這里成立分公司,只做過碎鑽交易的小丁,在他主持的非洲分公司中該扮演怎樣的角色呢?
是一名普通的業務員,還是能夠獨當一面的經理?亦或是成為胡兆宇這個總經理的助理,協助他管理整個分公司的運營?當然,無論小丁最終處于何種職位,都必然是在他胡兆宇的領導下工作。
胡兆宇曾經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代表著華藝國貿公司,在非洲鑽石采購業務中,他是小丁的領導。等他對環境和工作流程熟悉之後,自然會以領導身份給小丁安排工作,而小丁也應該听從他的指示。
現實給了胡兆宇上了一課。小丁不需要他這個領導。即使沒有他的存在,小丁也知道該干什麼、怎麼干,能夠很好地工作、生活下去。
反過來,如果胡兆宇離開小丁,別說工作了,連怎麼生活下去都是個問題。正因如此,胡兆宇當領導的架子一直也在小丁面前端不起來。
胡兆宇在規劃非洲分公司發展思路的時候,想到過放棄小丁經營的碎鑽業務。可是,如果不做這個生意,那又能去做什麼呢?胡兆宇不禁陷入了沉思。
假如此時小丁對他說︰“好啊,既然你覺得做碎鑽生意不行,那你說我們該做什麼呢?我都听你的。”
面對這樣的問題,胡兆宇又該如何回答呢?他心里其實很清楚,自己恐怕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過去的幾年里,小丁對這個地方的鑽石交易做了深入的調研。他非常清楚在這樣一個市場中做生意所面臨的風險,他一直以來都竭盡全力地去避免這些風險。
在這個市場上,那些投資級鑽石背後往往隱藏著各種各樣的“帶血的故事”。這些故事可能涉及到不為人知的商業交易,甚至是一些非法活動。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被卷入其中,難以脫身。
小丁出事之後,胡兆宇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著一個問題。他覺得銷贓和盜竊雖然都涉及到非法行為,但本質上還是有所區別的。
即使將銷贓定為刑事犯罪,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只要退還贓物並接受相應的罰款,就算被判處刑期,也不會太長。小丁卻選擇了逃跑,他為什麼不肯找警察解決問題呢?
胡兆宇回憶起小丁曾經說過的話,“就是死也不能進這里的監獄”。
在那次胡兆宇參加的小丁和同鄉的聚會上,小丁的一個同鄉講述了一個當地華人在監獄里受到侵害的故事。
這個故事讓飯桌上的每一個人都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也許小丁同鄉所講述的那些事情,讓他對這里的監獄產生了恐懼。
胡兆宇推測,小丁在購買這批鑽石之前,應該已經對各種可能的風險有了深入的了解。畢竟,在這個市場上,投資級鑽石是踫不得的,這是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但讓胡兆宇沒想到的是,小丁最終還是決定進行這次交易。
胡兆宇無法理解,小丁明明清楚地知道這條紅線的存在,甚至親口告訴過胡兆宇那是高壓線,絕對不能觸踫。
可他自己為什麼要去冒險呢?是為了錢嗎?僅僅為了掙錢?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胡兆宇心頭,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生活上,小丁克勤克儉,一分錢都要掰兩半花,胡兆宇從未察覺到小丁有特別強烈的物質欲望。如果說小丁是為了追求物質享受而不顧一切地冒險,那無疑是低估了小丁的理智。
自從小丁離開後,胡兆宇獨自一人在街頭賣藝,所賺取的僅僅是幾頓飯錢。盡管如此,胡兆宇卻體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成就感。
正是通過這段經歷,胡兆宇開始逐漸理解小丁在掙錢過程中所感受到的成就感。一個從未涉足過投資級鑽石領域的鑽石商人,無疑會留下遺憾,甚至可能根本不配被稱為真正的鑽石商人。
可以想象,作為鑽石商人的小丁,內心必定涌動著一股強烈的沖動,想要去嘗試投資級鑽石的生意。而正是在這種沖動的驅使下,小丁最終跨越了自己設定的紅線。
如果小丁成功了呢?他就有了自己做生意的資本。不用再給他那個遠房親戚的老板打工了。這樣的萬一是多少像小丁這樣的打工人的夢想啊。
小丁是有理想,有夢想的,否則的話,他很難在這樣的環境中堅持下來。他失敗了,用一種極端的方式,為自己的拼搏和努力畫了一個句號。
胡兆宇看著渺渺升起的蠟燭煙想,小丁走了。那個帶著胡兆宇踏上了非洲的土地,帶著他看到了現實中殘酷的鑽石交易,看著他在這里安定下來,知道他讀懂了自己的小丁,安心地走了。
胡兆宇覺得,和小丁的身體一樣墜落的,還有他那顆好高騖遠的心。他想,季總托付給他的非洲分公司,不是誕生在金融商業區的寫字樓里,而是已經誕生在這間聖徒苦修過的宿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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