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勇皺著眉頭說道︰“雖說這何洪利的語言能力確實不錯，但也得有個能讓他發揮的地方。像他那樣高水平的翻譯人才，理應出現在那些正兒八經的商務會談場合里。要真是去擺地攤、練小攤什麼的，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不過話說回來，何洪利和段雲峰的互補性倒是挺強的，如果這個輕型卡車組裝廠項目能夠順利完成，那對他們兩個人來說肯定都是好事一樁。所以我覺得，他們在短期內應該不太可能各奔東西。”
然而，陳淑娜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後回應道︰“假如段雲峰在當地另外雇佣一名華人翻譯來代替何洪利呢？又或者何洪利想借著這次機會遠走高飛，等一到巴西就撇開其他人自己單干去找生意做呢？這些情況難道就不會發生嗎？”
陳淑娜用警示的口吻說︰“在原來北京外貿派出去常駐的外貿員中，這種情況可屢見不鮮啊。”
听到這里，賈勇不禁回想起之前何洪利跟自己講過的一些話，心里頭頓時覺得陳淑娜的擔憂似乎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陳淑娜說︰“你要有底線思維，做最壞的打算，往窄處想，往寬處做。這樣才能應付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我最近為派你出國常駐的事很糾結。主要就是考慮你們三個人怎麼合作的問題。
“你是一個工作才三年的外貿員。說你沒有經驗吧，你初生牛犢不怕虎，工藝品出口做過，陶瓷出口業務做過，日雜百貨出口業務也做過，怎麼也算有一點兒經驗了。
“說你有經驗吧，你跟他們倆還不能比。他們兩個在社會上比你多混了二十多年。他們的想法不是你這樣的年輕外貿員能把握得住的。你想的是，大家取長補短互相支持，把業務做好，把公司交待的任務完成好。
“你不能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只把人往好處想。就算他們不會在短時間內分道揚鑣。可是，到了國外，他們真的能做到‘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嗎？
“你要是把他們想得那麼好，最後只能是一個結果，那就是對他們非常失望。何洪利是高級翻譯，他的工作本身就是靠說話吃飯的。他借外商的口，說白就是白，說黑就是黑。段雲峰也一樣，汽車組裝廠這麼大的項目，咱們到現在也只是听他說，這個項目好得如何如何。真實情況如何？我看要打個對折再對折來听。
“對這兩個老江湖，你不僅要听他們說什麼，更要看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會按照個人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去處理事情。如果他們說的，符合他們個人利益最大化原則，你就信。不符合的話，你就當耳邊風。千萬別信。
“到了國外，天高皇帝遠，你們三個人的工作怎麼分工？有了收益怎麼分配？沒有收入的時候怎抗過去？這些問題，我和季總想管也管不了，鞭長莫及啊！
你還記得有一次咱們談論起你出國常駐的事，你于師父說的三個和尚沒水吃的事嗎？
“我在外貿圈子里混了這些年，就沒听說過駐外的外貿員能在一起干長遠的。做到最後，都是各干各的。有的外貿員把海外分公司開成了夫妻店。還有夫妻店因為利益分配不均，打架散伙的。
“出了國，就全靠你自己了。你別指望我和季總還能遙控。在國內，大家可以坐下來商量個制度，約定好出了國以後，遇見什麼事，該怎麼做。等你們到了國外，國內定的這些制度就是一紙空文，凡事都要在你們三個人各自的利益之間博弈。
“一旦有了利益誘惑，人就不受道德約束了。這就是叢林法則。從這個角度講，季總堅持讓你出國接受鍛煉還是對的。只要在國內，你就有依靠，不能經歷真正的考驗。”
賈勇听出一絲眉目，插嘴問道︰“那您的意思，還是讓我去巴西常駐嗎？”
陳淑娜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緩聲道︰“其實啊，我原來的想法呢，是打算將你從巴西分公司那邊抽調回來。
“當然啦，調回來之後，倒也不一定非得立刻讓你投入到緊張忙碌的工作當中去，可以先隨意做點其他輕松些的事務，又或者干脆啥都不用做，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讀讀書，談談戀愛，也是不錯的選擇嘛。等過了這段清閑日子後，咱們再瞧瞧有沒有啥新的機遇出現。”
說到這里，陳淑娜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不，廣西那個鉛鋅礦項目公司如今都已經開始試生產啦！而這鉛鋅礦的對外出口事宜呢，總歸得有一個我信得過的人來負責操辦才行呀。
“之前我記得你自己好像也曾表達過，想要參與進廣西鉛鋅礦項目公司相關工作的意願吧？不過呢，實話實講哈，那礦山里的工作條件、生活條件，確實不太好。
“說工作條件不好，不是說要讓你拎著鎬頭跟工人們一起下井干活；說生活條件不好，也不是缺吃少穿。主要還是接觸的人比較復雜。采掘行業是個最原始的行業，在這種行業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最原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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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你的師父，我打心眼里不願意讓你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你畢竟是大學生外貿員。英語過了六級，注冊會計師考試過了四門，第二外語學了葡萄牙語，你的路還長著呢。”
隨後，陳淑娜話鋒一轉︰“但是呢，如果只是單純考慮後續的鋅精礦出口業務這塊兒，由你來負責處理的話，那是再合適不過了！這個事我從一開始籌建鉛鋅礦項目公司就有這個考慮。
“而且啊，我們還有可能會在香港成立一家專門從事鋅精礦銷售業務的公司。這樣一來呢，完全可以把你給安排到在香港的銷售公司去開展工作。我在外貿圈里打拼這麼多年，想從做工藝品出口，轉型做有色金屬業務。最終的落腳點，就想放在這個香港公司上。只可惜呀……”
陳淑娜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道︰“季總她不想讓你這麼閑著，不給你等待下一個業務機會的時間。她依然堅持著按照跨國綜合商社的運營模式和思路，非要把你派遣到巴西去創建分公司不可吶。”
賈勇老老實實地說︰“師父，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陳淑娜說︰“我一直沒跟你聊這個想法。是因為現在鉛鋅礦的銷售由香港投資人負責包銷。我們在香港安排一個銷售公司會跟香港投資人產生競爭。這不符合我們和香港投資人簽署的合作協議。
“但這是權宜之計，我們不可能把銷售權長期讓香港投資人控制住。只不過建立獨立的銷售公司需要時間。老讓你這麼等著也不是事兒。與其讓你在這里干等著，不如讓你出去見見世面。所以，我同意讓你去巴西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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