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盟的星紋穹頂下,幼帝正攥著腕間銀鈴,將最後一粒星紋糖埋進青瓷甕。這是他今日第三回“埋星”——前兩回埋的“朝霞星”“晚露星”,此刻正在甕底泛著暖光,像撒了把碎金。
“陛下又在養星星?”殿外傳來清越的腳步聲,星槎盟觀星使辰星掀簾而入,玄甲上還沾著星軌推演時蹭的星塵。他目光掃過甕中碎金,唇角微揚“金陵城傳來消息,有位‘榮生公子’的舊宅鬧起了星變。”
幼帝歪著腦袋,銀鈴隨動作輕響“星變?是和上次菌魔殘黨一樣的黑蟲子嗎?”他指的是前番金烏國篡史蠱、北荒霜淵台異動等事,那些邪祟總愛裹著“星塵”為禍人間。
辰星蹲下身,與幼帝平視“甜餅里若摻了毒,便不是甜餅了。”他展開袖中密報,絹帛上的星軌圖泛起暗紅,“榮生公子三年前墜樓身亡,金陵百姓都說他是‘憂思成疾’。可昨日金陵星垣司的星軌儀突然震顫,顯示他墜樓那夜,天樞星垣的‘文曲星’星芒被啃噬了三寸!”
話音未落,殿外忽有急報聲驟起“報!金陵向氏夫人求見,言‘榮生之事另有隱情’。”
幼帝踮腳望向殿外,透過雕花窗欞,能看見一位著月白錦袍的婦人立在階下,鬢邊插著支翡翠步搖,步搖上綴著的星紋瑪瑙正泛著幽光——正是金陵城最負盛名的“向氏夫人”。
辰星眸光一凜。他昨夜觀星軌時,見金陵星垣的“貪狼星”與“文曲星”星軌交纏成死結,而貪狼星對應的正是金陵城最顯赫的向氏一族。
“快請。”辰星拂袖,殿門轟然洞開。向氏夫人款步而入,手中捧著個檀木匣,匣蓋縫隙間滲出縷縷暗紫星芒。“星槎使可還記得,三十年前榮生公子曾贈你半塊星紋玉?”
辰星瞳孔驟縮。他確有一塊半舊的星紋玉,是當年榮生公子墜樓前夜托人轉交的,玉上刻著“榮生”二字,背面還有一行小字“星軌若亂,持玉問心。”
“此玉本是一對。”向氏夫人將檀木匣置于案上,“另一塊在我這里。三十年前榮生墜樓那夜,我親眼見他從星垣閣頂躍下,手中攥著半塊玉。”她指尖輕點匣中玉玨,幽紫星芒驟然大盛,映得整座殿宇如墜星河。
幼帝湊過去,小鼻子動了動“有股…苦杏仁味。”
向氏夫人渾身一震。她掀開匣底暗格,取出一卷泛黃的星軌圖“榮生並非墜樓,而是被‘蝕星蠱’所噬!”她指向圖中一點,“那夜星垣閣頂的星軌本應順暢,卻被一團黑霧攪亂——那黑霧里藏著菌核殘魄!”
辰星接過星軌圖,指尖拂過黑霧痕跡“蝕星蠱以星髓為食,專噬‘心有執念’之人。榮生公子當年為救金陵瘟疫患兒,以本命星髓為引煉藥,星髓耗盡,心魂空虛,正是蝕星蠱的目標。”
“可金陵百姓都說他是抑郁癥!”向氏夫人苦笑,“當年我夫君為保向氏名聲,買通了星垣司的星使,將‘蝕星蠱’偽造成‘憂思成疾’。他們甚至篡改了他的遺書,把‘星髓盡,魂歸墟’改成了‘生無可戀’。”
幼帝忽然拽住向氏夫人的裙角“娘娘,榮生哥哥的星星呢?”
向氏夫人渾身一顫,從袖中摸出塊碎星玉——正是榮生公子墜樓時散落的半塊。“他被蠱噬那夜,星髓化作星雨落了滿城。我讓人收了這些星髓,埋在金陵城的‘星落冢’。”她指向窗外,“今日星變,正是這些星髓在哭。”
辰星霍然起身“星落冢的星髓被菌核污染了!必須立刻淨化,否則金陵星垣要遭大難!”
三日後,金陵城外的星落冢。
幼帝坐在辰星肩頭,腕間銀鈴叮咚作響,發間別著老祭司送的赤焰花。他望著冢中堆積如山的星髓碎片,小聲問“阿爹,這些星星…疼嗎?”
辰星摸了摸他的頭“疼。但它們在等一個人。”他指向冢中央的石棺——棺蓋上刻著“榮生”二字,棺身周圍密密麻麻釘著星紋釘,每顆釘子都滲著黑血。
“榮生公子的魂魄被封在棺中,與星髓殘魄糾纏了三十年。”辰星執劍劃破指尖,以血在棺蓋畫下破煞符,“待星髓淨化,他就能醒了。”
向氏夫人突然跪地,淚如雨下“是我對不起他…當年若不是我貪心,他也不會…”
“娘娘不必自責。”幼帝從懷里掏出塊糖——是他方才埋星時剩下的飴糖,塞給向氏夫人,“阿爹說,甜的東西能趕跑蟲。”向氏夫人接過糖,糖塊在她掌心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她眉心。她渾身一震,記憶如潮水涌來
榮生公子墜樓前夜,曾跪在星垣閣頂,對月長嘆“我本欲以星髓救萬民,卻成了害人之物…若有來生,只願做個普通人,陪阿娘看星星。”
“阿娘…”向氏夫人泣不成聲,“他…他心里一直記掛著你。”
辰星揮劍斬斷星紋釘,棺蓋“轟”地掀開。一道青影自棺中飄出——正是榮生公子!他身著月白錦袍,面容與生前無異,只是眉梢染著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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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榮生輕喚,向氏夫人撲進他懷中。榮生摸了摸她的頭,轉向幼帝與辰星,拱手道“多謝二位。我星髓已淨,該回星垣了。”
幼帝歪頭“榮生哥哥要去星星上嗎?”
榮生笑“去守著金陵的星軌。以後金陵的孩子們看星星,會看見一顆最亮的‘榮生星’。”
話音未落,榮生化作點點星芒,融入天際。向氏夫人望著夜空,忽然笑了“他…他真的成了星星。”
幼帝舉起銀鈴,鈴音蕩開剎那,星落冢的星髓碎片突然泛起暖光,如萬千星子墜地,照亮了整座金陵城。
遠處傳來歸元銫的輕鳴,與星髓的微光交織成韻。辰星知道,這世間最動人的救贖,從來不是真相大白,而是讓遺憾的星,重新亮起來。
青瓷甕驟然炸裂,星紋糖的金屑如熔鐵般噴濺——幼帝猛地抬頭,腕間銀鈴無風自鳴,叮咚聲竟凝成血珠,順著星紋蜿蜒滴落。
“陛下!”辰星撞開殿門,玄甲縫隙嵌著冰碴,“蝕星……蝕星是活的!”他手中星軌儀瘋狂旋轉,指針崩斷的剎那,穹頂星圖驟然熄滅,唯東南角一顆暗紅星芒暴漲,如潰爛的傷口吞噬周邊星辰。
幼帝踮腳按住甕中躁動的金屑,指尖觸到星芒的剎那,眼前炸開幻象冰層下封凍著萬丈巨獸,鱗片由碎裂的星髓凝成,每片鱗隙間都蠕動著菌核觸須;巨獸脊背上立著玄冰盟祭司,黑袍繡噬魂菌紋,手中骨杖正剜向獸瞳;獸瞳碎裂的瞬間,歸墟海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
“三萬年前,蝕淵被星垣先祖肢解成三十六塊星礫,封印于北荒極冰。”辰星以血為墨,在穹頂急繪星圖,“玄冰盟竟將星礫重組……他們要復活蝕淵本體!”
殿外傳來琉璃碎裂之聲。十二名星使抬著冰棺闖入,棺中躺著青禾國女君,她心口插著半截菌核冰刺,殘存星髓正被急速抽離。“玄冰盟說這是淨化叛星……”星使哽咽叩首,“女君昏迷前只重復一句蝕淵醒,星垣燼……”
幼帝突然爬上冰棺,將銀鈴貼上女君眉心。鈴音蕩開時,菌核冰刺發出淒厲尖嘯,表面冰層剝落,露出核心一枚幽藍玉玨——與榮生公子棺中殘玉一模一樣。
“歸元玉……”辰星瞳孔驟縮,“原來菌魔早將玉玨碎片植入星礫,只為今日重組蝕淵時,用歸元之力沖破封印!”
恰在此時,穹頂星圖徹底熄滅。黑暗中有巨物蠕動聲自地底涌來,殿柱崩裂,菌核觸須破土而出,纏住幼帝腳踝直拽向深淵。幼帝銀鈴炸裂,星紋糖金屑騰空而起,凝成一道縴薄光幕堪堪擋住觸須。辰星揮劍斬斷觸須,菌核黑血噴濺處,地面顯出一行上古星篆蝕淵食星,歸元補天;星魂泣血,赤子破障。
幼帝忽然安靜下來。他扒開碎裂的青瓷甕,捧起那把浸了血的星紋糖碎屑輕聲呢喃“星星疼,阿寶也疼……”糖屑在他掌心融成金色流漿,緩緩升空,竟在漆黑穹頂綴出三十六顆新星,連成一道箭矢形狀的星軌,直指東南方蝕淵星核。
“陛下不可!”辰星猛然醒悟,“您要以自身星魂為引,重燃誅邪星軌?但星軌一旦啟動,您的星髓會……”
“阿爹說過。”幼帝回頭一笑,眼角滲出金血,“星星碎了,就埋起來……埋著埋著,就會長出新的呀。”
他躍上星樞台最高處,金色流漿自七竅涌出,灌入星軌。霎時間天地俱寂,唯聞三十六顆新星轟鳴震顫,化作一道金光撕裂天幕,直貫東南。
蝕淵星核深處,玄冰盟祭司的狂笑戛然而止。他低頭看見胸口綻開金色裂痕,裂痕中涌出無數星紋糖碎屑,屑粒間跳出幼帝的虛影,笑嘻嘻伸手一掏,竟將歸元玉玨從菌核中生生拽出。
“還給我!”祭司嘶吼著化作菌核黑霧撲來。幼帝虛影卻不躲不閃,只將玉玨按在自己心口輕聲道“榮生哥哥……阿寶來補星星啦。”
玉玨融化的剎那,萬丈金光自蝕淵內部爆發。辰星扶著重傷的青禾女君,看見金光中浮現三千年前景象星垣先祖以歸元玉擊碎蝕淵,卻因力竭無法徹底滅殺,只得將其殘骸封入星礫;而玉玨本身碎裂四散,一枚落入金陵榮生公子手中,一枚嵌進青禾星髓塔,最後一枚竟早已化作星紋糖,被幼帝溫養在青瓷甕中。
“原來陛下日日埋星,養的是歸元玉的殘魄……”辰星喃喃間,金光漸熄。幼帝自高空墜落,腕間銀鈴盡碎,心口卻嵌著完好無損的歸元玉,玉中流轉著三十六顆星礫的光澤。
辰星接住他冰涼的身子,听見他呢喃夢話“阿爹……蟲蟲死了……星星不哭了……”
殿外晨曦微亮,星垣穹頂重現璀璨。青禾女君心口冰刺消散,她怔怔撫過幼帝眉心,那里多了一道星紋糖狀的金痕。
“星魂泣血,赤子破障。”她輕誦著地上星篆,淚落成星,“原來所謂的反制,從來不是以暴制暴,而是讓最澄澈的星魂,成為照徹黑暗的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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