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兄,要不……咱們走吧。”伊迪絲望著落英皓君與夏洛特已經開始動筷,低聲說道。
“不必,我好歹也花了這麼多錢,大家怎麼說也得吃完才是。”章思廣淡然一笑,語氣中卻帶著幾分堅定。
“哈哈,章會長可真是性情中人啊。”落英皓君輕笑一聲,語氣中不乏調侃。
若說章思廣為人,外人雖未必深知,卻都知道他素來不肯吃虧。這一頓飯雖說被落英皓君狠狠“宰”了一筆,請客的代價不菲,但他自有打算。賬單雖高,他卻負擔得起,更何況這正是他與落英皓君首次正面交鋒,他絕不能在氣勢上落了下風。
此刻,暴風、六合婷婷、七傷幾人也紛紛加入了狼吞虎咽的行列,一旁的奧布里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按理說,此時章思廣該憤然離席了,可現實卻恰恰相反——眾人反而吃得更加放開了。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餐桌上的暗流涌動。落英皓君甚至將自己的兩名手下也叫了過來,一同參與這場“盛宴”。數萬份菜品,對進化者而言自然不在話下,關鍵在于進食的速度——誰吃得快,誰才能吃得更多。
隨著幾人瘋狂掃蕩,後廚的上菜速度也不得不加快。奧布里等人起初還有些拘謹,但當他們看到連一向優雅的夏洛特都加入了“搶食”的行列,心中的矜持頓時土崩瓦解,紛紛投入這場別開生面的“戰斗”之中。
這一場飯桌上的暗斗,足足持續了一整天,直到最後一道菜被風卷殘雲般掃盡,才終于落下帷幕。章思廣為此付出了十幾萬枚黃色能量幣,心疼得幾乎咬碎後槽牙——好在半數食物終究進了他們幾人的肚子,倒也不算全虧。這是他們加入遠征軍以來,第一次與落英皓君正面交鋒,竟以一頓飯的較量收場。飯後,章思廣等人干脆利落地抽身離去,再不糾纏,各自返回飛船宿舍,閉門不出;而落英皓君縱然心有不甘,也尋不到半點把柄,只得悻悻作罷。
此後漫長的航程中,章思廣一行更是謹小慎微,能不出門絕不出門。偶有在走廊踫上落英皓君,也皆是扭頭便走,連眼神都不肯多留一分,更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對方即便再跋扈,也不敢擅闖軍規嚴禁擅入的宿舍區域——那是鐵律,便是域主之子也得低頭。于是,在這橫跨百年的寂靜航行里,章思廣始終未給落英皓君一絲可乘之機。那人氣得臉色鐵青,幾次三番獨自前來挑釁,夏洛特起初還陪他來了兩回,之後便徹底消失不見,想來也是覺得這般無趣至極。
百年光陰如星塵流轉,終至盡頭。遠征軍艦隊緩緩脫離超空間,重新滑入正常宇宙坐標——這意味著他們已抵達目的地,戰爭的號角隨時可能吹響。此刻艦隊並未停歇,而是關閉主引擎,任由慣性推動向前滑行。透過艦內全息投影,眾人得以窺見前方那片神秘星域︰卡塔爾星系,一座擁有七條懸臂的巨型河系星系,浩瀚如神明織就的銀色蛛網。
雷達雖能勾勒出其輪廓,卻無法深入探測內部細節——整個星系早已被域主以不可思議的手段徹底改造,屏蔽一切外來感知,宛如一座沉默的堡壘。更可怕的是,任何靠近星系邊緣的異動,都會立刻映入域主意識之中,仿佛這片星空本身便是一雙永不閉合的眼楮。
遠征軍甫一回歸正常空間,想必已被對方察覺。此刻艦隊如獵手伏地潛行,無聲滑向獵物巢穴。從雷達圖像上看,卡塔爾星系近在咫尺,實則相隔上萬光年——對黑洞境進化者而言,仍是遙不可及的距離;而對宇宙境存在來說,卻不過是彈指一瞬。
卡塔爾星系內,必已進入全面戒備狀態。這種無聲對峙的滑行持續了數月之久,直至某一日,所有戰艦終于緩緩停下,拋出空間錨鏈,穩穩停泊在這片遠離星河的虛空中。此處孤寂遼闊,即便爆發大戰,也不會波及身後那片璀璨星系。不久之後,卡塔爾方向果然有艦隊駛出,上千艘大型戰艦列陣而出,雖不及遠征軍旗艦恢弘,卻也氣勢森然,宛若蟄伏已久的群狼,終于睜開了眼。
看到對方陣勢的那一刻,遠征軍三艘母艦幾乎同時開啟艙門,百萬計的智能空間定位器如星辰破空而出,閃爍著幽藍微光,迅疾如電,頃刻間便擴散至上千光年的廣袤虛空。這些定位器宛如古老法陣中的陣眼,精準嵌入空間褶皺,與母艦核心共振共鳴,構築出一道堅不可摧的空間結界——除非有宇宙境強者以絕對偉力強行撕裂維度,否則即便是黑洞境的進化者,也難以撼動這片被牢牢錨定的領域。
遠征軍仍在沉穩布防。母艦深處陸續飛出層層疊疊的防御法陣,形態各異,或如蓮花綻放,或似巨盾橫亙,靜靜排列在艦隊前方,仿佛沉默的守望者,在寂靜中等待敵影浮現。此刻的戰場,竟透出幾分遠古文明排兵布陣般的莊重與儀式感︰雙方各自列陣,不爭一時之先,只為萬全之後的一擊定乾坤。這並非遲緩,而是星域戰爭獨有的邏輯——他們征伐的是文明,不是冰冷的星系;摧毀一顆恆星、毀滅一片星雲,對星域而言毫無意義。真正的戰爭,必須發生在河系之外的虛空中,以免一絲戰火波及那承載智慧生命的星辰搖籃。
此時,距遠征軍抵達卡塔爾星系已整整一年。這一年,不是沖鋒,不是廝殺,而是漫長而縝密的備戰。這與章思廣曾經設想中的星域戰爭截然不同。他曾以為宇宙文明之間的對決,應是戰艦如蝗蟲過境,炮火連天,無數飛船在星系間穿梭奔襲,從一顆恆星殺向另一顆,熱血沸騰,酣暢淋灕。然而此刻立于戰場之上,他才明白,那不過是少年時的幻想。在這里,飛船不再是沖鋒陷陣的利刃,而是運輸與支撐的基石,是空間結構中不可或缺的節點。
章思廣站在遠征軍最前沿,目光越過層層疊疊的進化者大軍——那些由能量、血肉、法則乃至意識凝成的存在,形態萬千,氣息如淵,隊伍延伸至視線盡頭,仿佛一條橫貫星河的巨龍。而他與幾位顧問,則被編入總指揮司令部直屬的機動部隊,駐守後方,隨時準備填補戰場上任何可能出現的裂隙。此地,百億戰士肅然列陣,三艘母艦巍峨如山。它們不僅是航行宇宙的巨舟,更是移動的文明堡壘,不僅能承載遠征所需的全部物資,更能容納兩百億生靈同行。此刻立于艦外者,正是其中一半兵力;另一半,則隱于艦內,維持運轉、調度資源,默默支撐著這場浩瀚戰爭的每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