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木惟喬厥草夭

第216章 窺鏡待戰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嘆清蕭 本章︰第216章 窺鏡待戰

    微雨漫天,如一層帳幕,朦朧了眼前的一切。

    本以為微雨不足以濕透衣裳,可沈安若翻轉手腕間袖擺卻早已不再垂落。

    她的身體是暖的,很真實的暖,也是時刻能感受到的暖。

    她沒有意識到袖擺已纏繞在手腕之上,黏附在了小指指根。

    她仍保持著攻勢,一柄利劍也被她握得緊緊的。

    她並沒注意到劍身上閃動著的晶瑩,也沒計算過雨粒凝成水珠需要多久,更不會在乎水珠落下是否會濺起泥水。

    只因,她要全神貫注地緊盯一人,這人是快劍董銳,亦是剛施展過“九幽劍氣”的董銳。

    盡管,皇城司察子明確指出彩蓮正是被董銳擄走的,可沈安若又怎會相信一個江湖人竟敢對鎮北王府的婢女痛下殺手呢?

    ——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彩蓮與身為江湖人的董銳壓根就是兩個不同時空的人,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扯上絲毫關系。

    然,此刻沈安若卻不這樣想了,使她一瞬堅信的並不是有理有據的解釋,而是一道無言的劍氣。

    ——“九幽劍氣”已能說明所有,不需要任何解釋,也無需任何廢話。

    董銳就是那神秘人頭領,他身為陶杰的義子,就算親手毀掉鎮北王府也絕不解恨,更別說只是殺了一個王府中的婢女了。

    同樣的,十八女將中的光寒、夜心和雲鏡死于“九幽劍氣”之下,沈安若和孤露看到“九幽劍氣”後,也勢必會取下董銳的狗命。

    現在,立身于沈安若十五丈開外的墨影,眸子滿是驚愕地凝視著前方,似已被霜凍,只剩下了難以置信的僵直。

    就在剛剛,她只是听聞有人議論沈安若正與一人決斗,她便緊繃起了全身神經,臉上的血色也一瞬褪落,煞白如紙。

    她整個人都如同被火焰灼燒著,只因她還未將自己的絕世輕功傳授給沈安若,萬一正與沈安若對峙的是那神秘人頭領,那沈安若也絕躲不過“九幽劍氣”。

    她顧不得他人非議,連踏街邊篷布縱身尋沈安若而去,可她終是晚了一步,雖看到了沈安若的背影,董銳卻也再次側揚了手中的利劍。

    劍鋒起,劍氣出。

    眼見劍氣如水盾般橫空斬出,如閃電且陰寒蝕骨。墨影心中驟然警鈴大作,頭皮赫然發麻,身體止不住微顫,只因那劍氣正是她最不希望出現的“九幽劍氣”。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就在這生死一線間,她的身體也先于意志做出了反應,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她足底炸開,整個人也如離弦之箭,不顧一切地暴射而去!

    ——她只願能擋在沈安若身前,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也絕不允許沈安若死于“九幽劍氣”之下。

    ——她見過“九幽劍氣”的威力,就連光寒都無法應對的劍氣,沈安若又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在這期間,她的瞳孔也收縮到了極致,就仿佛自己已踏入了地獄,無底的地獄,無底的深淵。

    倘若,沈安若真要在她眼前一命嗚呼,別說是她了,恐整個北疆也會“天崩地裂”,屆時,鎮北軍失了軍魂、更無了主心骨,定會天下大亂。

    “安若!”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嘶喊撕裂了凝滯的空氣,墨影的身影在空中猛地拔高,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悲壯,全力張開著雙臂,試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沈安若爭取到一線生機。

    然而,就在她要觸及到劍氣邊緣的剎那...下方的沈安若卻動了...

    沈安若的動作十分隨意,又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韻律。她竟沒有半分驚慌失措,也未曾有半分後退,她的腰肢如風中柔柳般極其細微地、卻又極其精準地朝左側輕輕一擰,居然...居然輕松躲過了“九幽劍氣”...

    那道足以穿透精鐵的“九幽劍氣”,挾裹著刺骨的陰寒與死亡的嘶鳴,就那樣擦著她的右肩外側,堪堪掠過!

    “轟~”的一聲,劍氣最終狠狠擊在屋檐之上,劇烈的乍響過後,瓦礫碎了一地,瓦塵也揚起了三丈之高。

    ——這...這怎麼可能...“九幽劍氣”非但沒有傷到沈安若,四散的瓦礫也未傷到任何一位無辜之人。難道...難道是眾人皆被幸運女神眷顧著,從而躲過了一劫嗎?

    墨影臉上的絕望與悲鳴尚未褪去,又被一種更強烈的、近乎于荒謬的驚愕徹底覆蓋。

    她的雙眼瞪得滾圓,瞳孔深處倒映著下方沈安若安然無恙的身影,如同看見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景象,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格,連呼吸都徹底忘記了...

    “咚~”的一下,她狠狠摔在了一窗台下梃處,隨之落地,不改驚容。

    她沒有回望董銳,而是依舊呆滯著眸光釘死在了沈安若的身上,但,沈安若的身形卻逐漸虛幻,她的眼前又再次出現了剛剛“九幽劍氣”劃過的形態...

    ——那劍氣並非聲勢浩大,反而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寂靜...

    ——不,那並不是真正的“九幽劍氣”...她絕忘不了神秘人頭領曾在遏摩國境內斬出的那道“九幽劍氣”,劍氣最初被斬出時,只是一道無形的氣流,當見到劍氣光芒後,已來不及躲閃,更已擊穿了光寒的身體...

    ——也就是說,在完全看到劍氣光痕之刻,便已是重傷之時,要麼斷臂、斷腿,要麼瞬間殞命。根本就來不及躲閃,因為劍氣在未發出寒光前,人們壓根就無法判斷劍氣的軌跡...連軌跡都無法判斷,又要如何躲閃?

    她沒有當即道出這一重大發現,只因她要提防真正的神秘人頭領出現,也斷無機會言出任何話——沈安若與孤露已然提劍躍身,與董銳再次拼殺在了一起。

    墨影只是默默站起,側抬劍身,鎖眉四望;她應是覺得這還不足以完全打開視野,便又反復躍上多處屋頂,進一步察看四周的情況。

    ——沒有任何可疑之人,四周也無伏兵或設下什麼機關暗器。

    ——雖仍有不少百姓圍觀,卻也皆在三十丈之外,事實上,眼下離沈安若最近的也是三具尸體——三具皇城司察子的尸體。

    不必說,快劍董銳應也是這三名察子引出的,董銳在發現自己被騙後,抬手斬殺掉這三名察子也屬正常。

    ——可,董銳就那麼相信這三名察子嗎?真就敢不帶一人,獨自前往嗎?

    顯然,墨影是不信的,就拿最低級的山匪來說吧,沒三、五人結伴,他們還真不一定敢出門,除了相互壯膽外,也能以多欺少不是?

    已死的三名察子之所以能騙出董銳,也定是以提供情報或談買賣為由頭,邀約相見的。否則,董銳也斷不會出現。

    就算董銳有意與三名察子相見,那也必然會做足準備、備齊人手,察子再怎麼說也是官,古往今來又有哪個做賊的絲毫不提防做官的呢?

    所以,董銳有幫手才屬正常,無幫手反倒不正常。

    經過反復確定,墨影還真就沒發現有人藏身在暗處,董銳不僅沒有幫手,且還在沈安若和孤露的接連攻勢下,逐漸處于劣勢。

    ——難不成,董銳本就是來送死的?

    ——只要董銳一死,不管是景都貴女失蹤案也好,還是彩蓮被殺案也罷,仿佛都能畫上一個句號。

    可前皇城司正使江晦之死,卻也成了最大的破綻。

    ——是的,江晦是形似妖?的女子所殺,但,出現在鳳鳴橋畔小樓中的杏黃色裙縷女子本就是要去殺江晦的。

    ——也就是說,那晚無論形似妖?的女子是否現身,江晦都難逃一死。

    ——那麼,江晦和杏黃色裙縷女子之間又藏著什麼秘密呢...

    突然,一只手臂赫然落地,就在孤露凌空一斬間,也就在董銳旋身側躲間,董銳雖躲過了孤露的致命一斬,手臂卻沒能躲過凌厲的劍鋒。

    然,這時一件十分詭異的事也乍現在了墨影、孤露和沈安若的眼前——董銳那只被斬斷的手臂壓根就不是正常人的手臂,其大胳膊和小胳膊毫不協調,上半部分灰黃,略顯暗沉;下半部分縴細、嫩白如雪。

    確切地說,就是由兩個不同的人的手臂拼接而成的,在衣袖遮擋下絕看不出貓膩,誰也不會刻意盯著一男人的手臂看個沒完,如今被斬落,才被注意到。

    沈安若眸光驚悚,其動作也下意識遲緩了起來;孤露更是瞪圓了眸子,她又如何能想到和自己拼殺數百招的人,竟有一條如此怪異的手臂呢...

    “唰~唰~唰~”

    三只暗器找準空隙,偏偏在此刻飛射而來,這三只暗器分別是鐵蒺藜、銀針,還有一支女子用的金釵。

    三只暗器,分別對準著沈安若、孤露和墨影三個人,三人雖能輕松躲過,但,隨後的毒霧火焰彈也使得三人極快捂住了口鼻。

    “退!快退!這霧有毒!”

    孤露一聲驚呼,三人縱身後躍,待毒霧散去後,董銳已然無了蹤跡。

    墨影第一時間撿起身前五丈外的金釵,金釵已扎入地面,足見丟暗器之人功力之深,“射出暗器的是位女子,其身輕如燕,應是剛趕到此處...”

    沈安若也順手捏起方才射向自己的銀針,“若真是剛剛趕來,又怎能恰巧趕上董銳被斬斷左臂呢?莫不是,這女子能掐會算不成?”

    孤露凝注著前方已嵌入地面的鐵蒺藜,沉聲說道︰“不可能是巧合...也沒人能精準算到我們何時才會斬下董銳的手臂,我想..我們應是一直被人監視著...”

    “不,這不可能。”墨影,當即反駁道︰“我自認沒人能躲過我的雙眼,射出暗器的女子也壓根就沒有藏身的機會。”

    孤露緩緩上望,只覺眼楮被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她來不及多想便躍身而上,只見身側綢緞莊的三層窗台上斜放著一面銅鏡。

    她沒有移動銅鏡,反倒又朝銅鏡對面的屋頂躍去——另一端是一處茶樓,茶樓中有出了名的糕點,也有出了名的顧渚紫筍。

    當然,茶樓上還有很多人,很多看熱鬧的人。

    擁擠的人群已分不清誰是喝茶人,誰是來看熱鬧的,孤露緩步踏著青瓦,樓中的眾人屏氣呆滯各個驚眸退身。

    直到孤露從窗台進入茶樓中,又在臨窗的桌前坐下後,眾人才停駐在了十尺開外。

    他們並沒有走,而是圍成了一個半橢圓的弧度包裹著孤露。

    這一刻,陽光下的孤露似也泛起了光。

    她只是漫不經心地朝外掠了一眼,臉上便綻出了迷人的恬笑。

    就像是一朵迎著烈陽的水仙花,說不出的冷艷、魅惑。

    ——男人不懂這樣的女子有多致命,簡直就和彼岸花無異;正因不懂,才有了極度痴迷和垂涎三尺。

    彼岸花的美,是天地間最淒艷的一抹絕筆——它開在生與死的裂縫里,以血色點燃秋日的荒蕪,美得驚心動魄,卻也孤絕至髓。

    可十八女將向來不孤單,眼下的孤露更沒有獨自綻放的機會。

    墨影已然跨步而上,只是踏了一下綢緞莊的外牆,便反旋身子來到了孤露身旁。

    出人意料的是,墨影率先言出的並不是從此處能透過綢緞莊的銅鏡看到街巷的景象,反倒強調起了董銳的身份,“你應該很清楚董銳並不是真正的神秘人頭領,既不是神秘人頭領,他剛剛卻在奮死一戰...”

    “你也當知北戎有一種秘術是可以接上斷臂的,想要重新接上斷臂也必離不開兩個條件,其一是剛斷臂沒多久,血液未凝固,甚至還在正常流動;其二是需要用炭火蒸發掉空氣中的濕度,人在蒸熱下也會加快血液流動,從而增加連接斷臂後的愈合速度。”

    孤露點頭,“既不是神秘人頭領,卻要替神秘人頭領而死,最後又被同伙以毒霧火焰彈救走...這只能說明董銳很愚忠,應是想要通過犧牲自己去還某種恩情。可他江湖人的身份又是最大的破綻,一個江湖人也絕沒理由派殺手除掉江晦...所以,他被救走才是最合理的,否則,白白送了性命又無法達到目的,豈不“冤”得很...”

    “至于,斷臂...”她頓了頓,嘴角上揚間似帶著些許譏誚之意,“在這個世上,我們永遠無法低估一個人的決心,當一個人寧死也要報答恩情時,就算自斷一臂又如何呢...我們在和董銳打斗期間,他的左手雖未擊出過重掌,卻還算靈活。可新接上的手臂又怎麼可能靈活呢?除非是他在身體未出現排斥前,強行忍著劇痛也要和我們拼殺...”

    “如今細想,董銳還真挺讓人佩服的——新接的手臂既不能握拳、也無法持掌還擊,只能連著筋骨做出些簡單的動作,卻足以以假亂真,差點就使我們相信他就是神秘人頭領了。這新接的手臂呢,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只要時間一長必會青紫冰冷、無脈搏,從而迅速壞死。他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從一定意義上講,他也在趕時間,迫切想與我們一戰,甚至很希望能快點死在我們手上...”

    “遺憾的是,有時人越是拼命想把事情做好,反倒越容易忽略掉關鍵細節——比如,他絕不會想到,自己沒帶幫手這件事,恰恰暴露出了他心底最真實的盤算。但眼下,這些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董銳換接新手臂的地點應該離此處並不遠,他新換上的手臂也多半是彩蓮的...”

    “我們身下雖是一處街巷,卻也離主街道只有十幾步的距離,也算得上是鬧市區...我暫時還想不出,既能用大量火炭保證溫度,且還具備胭脂水粉氣味的地方會在何處...”

    墨影的眼瞼沉重得如浸水的帆布,始終不敢抬起,當沉默膨脹到窒息邊緣,她終于從牙縫里榨出了一句話,“都怪我...都怪我沒能及時發現董銳的同伙...”

    孤露柔柔一笑,輕撫了幾下墨影的臉頰,“我知你一定很懊悔,董銳的同伙明明就在這茶樓中,你為何就沒有發現,對嗎?”

    “我不得不承認,救走董銳的那位女子很聰慧,甚至極有道行、完全稱得上是位老江湖。她很清楚我們勢必會尋董銳同伙的藏身處,而你下意識找尋的方位也一定是周圍的至高點或房檐犄角處,你所關注的也是有沒有行蹤詭異的人...”

    “試想一下,做壞事的人又怎會暴露在人群中呢?只要她稍稍出手就必會暴露身份,再則,你趕來時,我和王妃已與董銳交手,這茶樓窗台處也早已擁滿了看熱鬧的人,你自然會略過此處,繼續尋找佝僂在高處的人影...你又怎會想到董銳的同伴,竟敢混在看熱鬧的人群中呢...”

    墨影的眸光突得一亮,赫然看向一側圍觀的眾人,“沒錯,一定有人看到董銳的同伴從此處躍出...我們應當即刻詢問出那女子的體貌特征...”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厥木惟喬厥草夭》,方便以後閱讀厥木惟喬厥草夭第216章 窺鏡待戰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厥木惟喬厥草夭第216章 窺鏡待戰並對厥木惟喬厥草夭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