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很爽,大言不慚地說謊更爽。
這不是負能量,而是沈安若的真實感受。
或許,這也是謊言的魅力所在。
——本無一物,可以描繪的妙筆生花;也能將簡單的事串連上諸多玄妙和機緣。
在這個世上,說謊的人有很多,有人習慣了說謊,也有人不得不說謊。
可,對于沈安若這種打小就遵規守矩的人來說,說謊反倒成了一件異常刺激的事。
她之所以會感到刺激,全因那面紅耳赤和心跳加快的過程。
但,說完謊後又無不感到暢快、舒適。
因為,她不需要圓謊,曹杰逾和那所謂的鎮北王尸身早已化為飛灰,她在三十萬鎮西軍面前的豪言壯語也早已定格,這種無論怎樣都絕無回轉的事,豈不正印證著死無對證、全憑她怎麼去說嗎?
——她可以說曹杰逾是為大襄戰死的,也可以說曹杰逾意圖叛國、其罪當誅。
僅憑一人之言去決斷某些人一生成敗的巔峰權利,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原來竟如此痛快,且整個人還有一種唯我獨尊的錯覺。
微撩的帳簾在微風中淺蕩,眼下也是嶄新的一天,必也會出現嶄新的故事。
只是在新故事開始前,沈安若卻面無表情地望著簾外,她並不是在看鎮西軍的獵獵旗幟,也不是在感傷秋冬的蕭素。
確切地說,她雖看著外面,可神識卻已遠在九霄之外。
時至今日,她終于明白齊麟為何總愛站在窗台前外望,之前她總認為窗外定有值得深思的景色,如今才知曉那最值得讓人沉思的並非是那一葉一樹、一景一人,反倒是心底的無限寂寥...
其實,這也是最矛盾的地方,既習慣倚窗深思,就必有值得去深思的事,在這種情況下,又怎會感到孤獨寂寥呢?
這或許就是高處不勝寒的出處。
——對,你沒有看錯,就是高處不勝寒。
世人誤以為高處不勝寒必要立于峰頂,一覽眾山小,無人比較。
事實卻是當你無法和身邊人交流時,當你不再執著于吃喝拉撒睡時,當你有了高出常人的獨立思維時,當無法被人理解也不期待被人理解時,就已然算是高處不勝寒。
現下,沈安若終是活成了齊麟的樣子,而這轉變並不需要太久,不過是一夜時間。
所以,若一些自認高深的人總覺得你還需要歷練、還不夠資格時,千萬不要多理會他們。
或許,他們用一生才能總結出的經驗,你只需要一瞬功夫或在某一事上就能幡然醒悟。
這種事並不是看你經歷過多少困境和苦難,也不是看你受過多少苦,被壓榨過多少次,而是看你有沒有倒轉五岳的雄心和反了這天地的氣魄。
當你想要緊抓一種結果,只想讓一種結果出現時,你也必定會產生真正的思維和不同于常人的想法。
說直白些,就是打破常規。
——當火遇到紙時,誰都知道必燃。
——張三說必燃;李四也說必燃,趙五和馬六更是異口同聲地說會燃燒起來。
——那必燃就成了一種固定結果,在固定結果下的所有思維也統稱為正常思維。
在正常思維下,當然會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比如︰火勢會有多大,會不會連同一側的物件一並燒毀等等,不管如何去擴散思維,都離不了燃燒。
我們不能完全否定這種正常思維都是無用的,但能確定的是在正常思維下必然無法出類拔萃,做到與眾不同。
而,眼下沈安若要思考的,則是如何不讓紙燃燒起來,這就需要逆反思維和急迫想要擁有掌控權了。
在你擁有逆反思維和明確自己必要掌控的事時,那也絕不需要什麼所謂的高深之人去認可,你也終會發現那些所謂的高深之人,不過就是一群草台班子。
沈安若要掌控的事,其實也很簡單,那便是揪出藏在鎮西軍大營中的全部眼線,甭管是聖上蕭文景的也好,還是為某官員效力的人也罷,都要通通除之。
只因,她說了謊,理直氣壯地說了謊。
她不需要圓謊,但,她卻需要將謊言延續下去。
在這期間,任何阻礙她延續謊言的人都要死。
這便就是齊麟為何能殺伐果斷的原因,不除掉那些污穢就極有可能滿盤皆輸,而滿盤皆輸的代價也遠比犧牲掉幾個眼線要大得多。
然,沈安若望著營帳外六大女將擒下的三個探子,顯然並不滿意。
因為,她在深思之余已想通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
——曹杰逾在鎮西軍主帳中面見遏摩國聖女梵珞婭的事,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到,但,曹杰逾痴戀梵珞婭,並生出了投靠梵珞婭的心思這事兒,卻根本就不是某個兵卒可以窺探的。
——沒錯,藏得最深的那個眼線必在曹杰逾身側,且在鎮西軍中頗有權重。
——那麼,鎮西軍副將燕朔鋒也成了頭號懷疑對象。
想到這里的沈安若,忍不住去尋找燕朔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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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還真被她發現了一個頗受將士們敬重的將軍,這位將軍也正對著被擒下的三個暗探連連遙指,其神情復雜,多有微怒和難為之意。
“門前的那個小兵,你過來。”
守在沈安若營帳前的兩位小兵不禁對望,接連眨眼,他倆都是所謂的門前小兵,誰又能確定下沈安若喚得到底是誰呢...
“說的就是你...左邊清秀白淨的那個...”
——清秀白淨的那個...如果某個男人告訴你,不知何為清秀白淨,那他也絕對是在裝迷糊。
——好家伙,她沈安若喊個人也是要看臉的...
清秀白淨的小兵怯怯懦懦地步入營帳,期間還不忘眨動著迷離的雙眼連連指著自己,他這是有多不自信呀,明明已經做出了行動,還在質疑著自己。
沈安若只覺可笑至極,可她又怎能表現出來呢?如今她要扮演的角色可是一個剛死過丈夫的女人。
要說到剛死過丈夫這事,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齊麟是生是死,但,既能看到偽裝成齊麟的那具尸身,那也就表明齊麟在那具尸身出現前是平安無恙的。
“本妃問你,你是何時加入的鎮西軍?”
清秀白淨的小兵摳指微算道︰“應已有兩年有余了...”
“本妃再問你,現下營帳外的那位將軍可是鎮西軍副將燕朔鋒?”
清秀白淨的小兵弱弱回眸,又正身微微點頭。
“本妃听過燕朔鋒將軍的大名,只是從未見過便就想找你確認一下。只是,單是知曉誰是燕朔鋒還不夠,本妃還需要知道整個鎮西軍的武職分配,比如副將之下是什麼職務等等...”
清秀白淨的小兵不假思索道︰“哦~這個我知道...曹大將軍之下是都監,都監也就是王妃您口中的副將,亦是燕朔鋒將軍。都監之下是指揮使,負責一營軍務,一營是五百到一千士卒,但,我們鎮西軍比較特殊,一營則是兩千人。指揮使下面是副指揮使,其職責是輔佐指揮使,常率精銳突擊隊。副指揮使下是軍使,負責特種兵種,比如弓弩兵、騎兵、軍械庫等。軍使再往下就是都頭,統領百人隊;押官,掌五十人隊,作戰時負責陣型變換;還有領二十人小隊的隊將,通常也是先鋒斥候主力。”
沈安若聞言,驚奇地發現鎮西軍中並沒有統領萬人的軍職,這就與她麾下鎮北軍的體系完全不同了,至少鎮北軍中有十大將領,每一將領手上都有好幾萬人馬。
沒有統領萬人的軍職,不能說是一種缺失,只能證明曹杰逾平日里應也親自管著不少軍務。
“如此說來,你們曹大將軍在平日里是難有閑暇時間咯...對了,除了副將燕朔鋒常伴你們曹大將軍左右外,那些統領兩千士卒的指揮使們可能時常接觸到曹大將軍?”
清秀白淨的小兵的搖了搖頭,“各指揮使不常面見曹大將軍,雖說指揮使只掌管兩千人,可我鎮西軍足有三十萬人馬呢...也就是說單是我鎮西軍大營中就有一百五十個指揮使。這一百五十個指揮使除了要管好麾下兵丁外,也常常會互相較量一番,畢竟有一百五十人嘛,難免想爭出個高下來...”
沈安若緩緩上揚嘴角,她似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可上過戰場?”
清秀白淨的小兵挺了挺胸膛,生怕沈安若將其看低,不服輸道︰“我當然上過戰場!”
“可...可那...”他話語剛落,又遲疑不決起來,“可那也算不上是上戰場吧...”
“哦?”沈安若一臉詫異道︰“此話怎講?”
清秀白淨的小兵一臉難為道︰“告訴您也無妨,反正王妃您現下已是我們鎮西軍的新主帥...我之所以覺得那次並不算是上戰場,全因那次壓根就沒有打起來...”
沈安若微微皺眉,“說仔細一些。”
清秀白淨的小兵,道︰“就是遏摩國聖女梵珞婭去年來鎮西軍大營借兵的那次,當時我就在梵珞婭帶走的五萬鎮西軍之中...”
沈安若,追問道︰“當時到底是怎樣的情景?那梵珞婭又為何要向曹杰逾借兵,還有...梵珞婭借兵又是為了除掉誰?”
清秀白淨的小兵漸揚眼眸,思索道︰“其實,我當時也迷迷糊糊的,只是五萬鎮西軍都跟著梵珞婭去往了遏摩國...途中,我們也不覺得累,但,軍中私議聖女梵珞婭的聲音卻從未斷過。”
“然後,到達遏摩國後,我們就和一位叫熾瞳的遏摩國將軍合兵到了一處。听說,這位熾瞳將軍的全名很長,大概叫什麼迦爾納•熾瞳,此人年紀不大,大概有三十歲上下,卻已然是聖女麾下的頭號戰將。”
“而,我們要去鎮壓的則又是另一位叫月蝕•阿卡曼的遏摩國將軍...據說,這位阿卡曼將軍出生在遏摩國一個古老的部落,其家族部落乃是遏摩國四大勢力之一,也是近年來勢力擴張最大的一個...”
“可奇怪的是,阿卡曼見到聖女梵珞婭和熾瞳整合大軍後,他竟直接放棄了造反的念頭,並朝聖女梵珞婭跪拜,要求梵珞婭去撫摸他的頭頂...好像是說,只要聖女撫摸過他的頭頂就代表著他所犯下的罪惡都能被洗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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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當然也不傻,雖撫摸了他的頭頂,但始終都未放松過警惕。直到他交出手中兵權後,聖女才敢走出遏摩國,將我所在的五萬鎮西軍交還給曹大將軍...”
沈安若垂眸低吟道︰“你不該說自己沒上過戰場,實際上你已上過...只是真正要去對弈的兩個人都很聰明罷了...”
清秀白淨的小兵眸光微怔,“王妃...您是想說...”
沈安若,道︰“如果本妃沒猜錯的話,那位起兵反叛的阿卡曼將軍並沒有受到嚴懲,且還保留下了該有的榮耀;梵珞婭也定知曉他起兵反叛的原因,只是這原因並不致命...”
清秀白淨的小兵,微聲道︰“王妃猜的沒錯,那位叫阿卡曼的將軍的確沒有被卸去官職,且聖女還允他返回自己的部落休養生息。”
沈安若不由喃喃道︰“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梵珞婭作為遏摩國聖女等同于我們大襄的皇帝,皇帝在受到威脅時,怎麼可能不除掉威脅,還讓其安然返回到自己的勢力地界呢?”
清秀白淨的小兵,忙道︰“這只能表明那阿卡曼並不是罪魁禍首...不過,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梵珞婭手中另有制勝的籌碼。”
沈安若聞言,再次揚起嘴角,她就那般靜靜地凝視著清秀白淨小兵,也在悄然間微斜了脖頸,“你叫什麼?”
這是她第一次詢問眼前小兵的名字,她本可以不問,因為絕無必要,也絕不重要。
清秀白淨的小兵笑了笑,“我叫江離,大江的江,“扈江離與闢芷兮”中的離...”
沈安若柔柔一笑,““扈江離與闢芷兮”...此句出自楚辭中的《九歌》,離字本為香草名...本妃實在想不通你的父母為何會為你起一個這樣的名字。”
江離,問道︰“我這名字不好嗎?”
沈安若緩緩站起,抬眼道︰“沒什麼不好...只願听到你名字的人不要誤以為“離”乃離開之意便好。”
江離連忙側身,道︰“王妃您這是要出去嗎?”
沈安若沒有側臉去看江離,反倒整理了一下袖擺,“本妃不但要走出這營帳,還要借你擺在帳外的長槍一用。”
說罷,她跨步躍身瞬出營帳,在空中一個翻轉便用腳尖挑起了地上的長槍,待她落地之時,遠處的三個暗探已然氣絕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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