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木惟喬厥草夭

第89章 何為歸處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嘆清蕭 本章︰第89章 何為歸處

    高樓舉目雲霧繞,一人獨嘆舊夢。

    端姿頓盞心難平。

    樓上風漸冷,心事自分明。

    輾轉欲躍將馬蹬,卻嫌步履輕盈。

    只見雁過蕩天晴。

    雜緒千百結,何處寄浮萍。

    齊麟之現狀,單用一首詞便可概括。

    月華也算飽讀詩書之人,自帶才女氣,平日行事自也多上一分儒雅。

    此刻,她已女扮男裝,等候著高樓上的齊麟想通一件事。

    事實上,這也是一件無需多想的事——還不是齊麟既想要排面,又不想被人說成“離不開女人”嘛。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鎮北王妃沈安若還真有些不知輕重。

    ——誰家王妃有了身孕還敢到處亂跑?

    ——誰又不知有了身孕後,理當身體為重?

    月華能想象得到齊麟醒來後兩手空空的失落,枕邊人不見了換誰都會不安。

    ——問題是不見就不見唄,沈安若居然還和郭四一同沒了蹤影,這就不免有些荒謬。

    齊麟貴為鎮北王,又怎會允許這等事發生呢?

    所以,月華料定自家少主必會追趕。

    只是,欲要追趕,就要先挽回些許顏面,畢竟沈安若是不吭不響地離去的。

    “嗯~”齊麟臉上帶著一抹尷尬,試圖用“嗯”聲化解,可立身于高樓上的他又怎能繃住翻山倒海的情緒。

    他突得下望,神態隨之皺緊,“你倒是說話呀!昨日,那郭四都與王妃說了什麼?何故一大早就離去呢?”

    月華忍笑低眸,“少主,您這是急了?”

    齊麟戟指擺動,頻頻指向月華,“那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什麼張三李四家的,更何況王妃還懷著身孕。早知如此,本王昨日就該一刀殺了郭四。”

    月華竊笑,“或許,王妃只是和四爺出門辦事...”

    “昨日,少主您在這城主府又是品茗又是賞花的,到了晚上還非要拉著王妃在這小樓里住下。現在想想,連月華都覺得少主您好不愜意啊。”

    “本王沒資格愜意嗎?”齊麟杠著脖子怒懟道︰“昨天你不是一直在正堂嗎?你不該早早將郭四和王妃之間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本王嗎?你這還怪上本王了是吧?”

    月華聞言,直接傻臉,隨之回懟道︰“有您這樣的嗎?怎麼說到最後又怪我頭上了?我一大早女扮男裝就是要隨您去往秋篁谷。是您自己磨磨唧唧、思來想去的遲遲不肯下樓...再這樣下去,別說追上王妃了,就連...”

    她沒能將話說完,已然抱頭蹲身。

    因為,齊麟已從樓上躍了下來,差點沒砸到她的腦袋。

    “你說什麼?”齊麟瞪目而視,“安若去了秋篁谷?”

    月華仰目木訥。

    “快,叫上梨淚、丹闕,速隨本王追趕王妃。”齊麟沒給月華反應的機會,已跨步向城主府外走去。

    “少主,為何這般急迫?”月華小跑追上,又囔囔道︰“就算我們現下去追,也不一定能追上。王妃所騎的乃是絕世烏騅,四爺又曾是鎮北軍副將騎術自也了得...”

    齊麟猛地駐足,回眸道︰“追不上也要追!你可知秋篁谷乃是四季長秋之地?”

    月華點頭,“知道呀,昨日就听四爺說過。”

    齊麟,又道︰“那你可清楚為何谷內長年氣溫均衡,無嚴寒也無酷暑?”

    月華搖頭,“這我就不知了。”

    齊麟不禁翻了下白眼,似有些無語,“那是因為秋篁谷被群峰包裹著,谷內的空氣出不去,谷外的空氣也進不來。每到季風時節,谷外的空氣會從群峰之巔滾滾而下,谷內的空氣在受到外來氣壓後,也會升騰起自有的氣流去抵御外來的寒氣。”

    “久而久之,在秋篁谷四周也就形成了難以揮散的瘴氣。這些瘴氣雖飄不進谷中,會被陽光和植被逐漸稀釋,但,若想進谷就必要穿過瘴氣林。”

    “那些瘴氣是由潮濕腐爛的樹木和草菇等植物發散出來的,亦是在常年受到谷外和谷內的氣流沖擊下,才生出的一種致命毒霧。眼下,安若有孕在身,你覺得本王能不心急如焚嗎?”

    月華傻愣,支支吾吾道︰“可...可丹闕已被王妃帶走了呀...”

    齊麟垂眸沉寂了片刻,“想來,郭四應該很熟悉秋篁谷的情況,有丹闕在,她們也定會選擇午後進谷。”

    “午後陽光正盛,也是瘴氣最薄弱之刻,在那時服用解毒丹藥進谷,方保身體無恙。如此說來,我等只需在晌午前趕到秋篁谷便可。”

    月華連忙點頭,“好。我這就去叫梨淚。”

    輕紗似在山間懸掛,隨著縷縷陽光不時輕拂,籠罩在秋篁谷上空的薄霧也發出著灰紅與灰綠相間的光澤。

    這光澤並不美妙,但凡不純粹的色調都絕稱不上美艷,總有一層揮之不去的灰底混雜,仿佛被惡魔施上了詛咒。

    齊麟很難去形容這種彩色,就像是沾了泥土的多彩大蟒在眼前盤身蠕動。

    大蟒能吞人不吐骨頭,人們卻又抵抗不住它的魔力,只能遠遠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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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整個秋篁谷,就好似造物主留下的殘次品,既能使谷內百姓安居樂業,又能使想要進谷之人不敢擅闖,恰似兩個極端,死亡與希望被霧氣阻隔著。

    齊麟很清楚,沒有谷中人帶領,外人一旦入谷多半會迷路。

    ——走在林間本就難辨方向,再加之瘴氣繚繞視野受限,若在太陽下山前還未進谷,就算服用再好的丹藥也會成為死人。

    他沒能在外圍找到沈安若,亦不知沈安若是否已入谷,但,他卻知道一條入谷的捷徑。

    “我們先率兵繞到山底,沿山底而走則不會迷路。昔年,母妃因受不了北疆嚴寒,一到冬季雙腿就會疼痛,父王為緩解母妃腿疾,曾率領千名將士四處尋找泉眼,終在秋篁谷內尋到一處。”

    “為此,父王也搭上了三百名兵士的性命,母妃痛責過父王,卻感念三百兵士的忠誠,便多次入谷下泉水中療養,治愈了腿疾。那時,並沒有什麼解毒丹藥,進谷皆以濕布蒙面,沿山底而走。秋篁谷四面環山,只要尋到一處山底也便能摸進谷中。”

    “只是...”他頓了頓,隨之緩嘆,“山底常有烈風,乃是谷外與谷內氣流踫撞所致,亦會伴隨著冰雪和霜降。現下,雖臨近初夏,不會有過于惡劣的天氣,但,我等也應小心行事。”

    他突得提聲,“當年,父王親率千人;今日,我們帶了五百人,本王只願一個都不少,將士皆能歸。”

    梨淚拱手拜道︰“少主,其實不用那麼麻煩。我攜帶的丹藥足能壓制住瘴氣之毒,使其不侵入五髒六腑。入谷時,可將五百將士分開,你、我、月華各領一支隊伍,兩支隊伍左右斜走,一支隊伍從中橫插。只要左右斜走的兩支隊伍不與中間的隊伍踫面,那也就不會繞圓,不繞圓也就不會迷路。待到最後,左右兩支隊伍再朝中間並攏,也能安全入谷。”

    齊麟思索了良久,才緩緩搖頭道︰“不妥,如此進谷雖能確保中軍不失,但,左右兩翼的將士就極有可能出現意外。何況,我們也根本不知這林中是否還有什麼野獸。”

    “本王提出沿山底行走,這辦法是笨拙了些,卻也能保萬無一失。”

    梨淚微微點頭,“少主既有此擔憂,那就攜手而走,彼此之間也能有所照應。”

    就在這時,林中突得傳出一人狂笑,“汝何必糾結如何入谷,只需奉上賞銀,吾便可帶爾等入谷。”

    月華定眸拔劍,瞬間繃緊身子朝林前走去。

    沒人知道發出狂笑之人是誰,在不知是敵是友下,也免不了一番試探。

    “汝是何人?可願報上姓名?”

    林中人,回道︰“吾不過山野村夫,偶然途徑此地罷了。”

    月華,道︰“汝可願現身一見?”

    林中人,笑道︰“方才,吾之鄰舍已帶五人入谷,吾只感他分文不取實在過于虧本。吾便也想來這入谷密林踫踫運氣,沒曾想吾遇爾等,且還遠超五人。如果按照每人一兩銀子計算,那吾豈不要得一筆十分豐厚的酬金?哈哈哈,甚妙,甚妙呀。”

    齊麟跨步向前,淡笑道︰“既為酬金而來,不如就好好談談這筆生意。”

    “談生意嘛,求的就是你情我願。你我開誠布公,坦然相見也是首要條件。畢竟,我們也有其他入谷的方法,並不是非你不選。”

    其實,在他開口說話的那一剎,他就已輸了。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絕不會將故弄玄虛之人放在眼中,也絕不會理會。

    可,對方既說已有五人先入谷中,那這五人就極有可能是沈安若一行人。

    ——不管對方是不是刻意為之,也不管對方出于什麼目的、有無加害之心,他都沒得選,只能入局。

    林中人又是一陣大笑,“沿山底行走,自然能入谷。但,如果我告訴你,山底不僅氣候多變,這些年來還增設了不少機關陷阱呢?”

    齊麟沉默。

    林中人接著說︰“就算你們能躲過所有機關陷阱,也要多繞上半日路程。半日,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卻是多變的。一旦多變,就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吾也是好意,雖為酬金,也想助人。”

    齊麟,當即道︰“好。我會奉上酬金,還請閣下言之有信,將我等順利帶入谷中。”

    “這就答應了?”林中人從濃霧中走出,“要知道,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銀子。”

    齊麟先是打量了一番這人,要說這人有什麼特別也只能和普通農戶聯想在一起。

    既像農戶,也就沒什麼特別之處。

    可,山野之間又怎會有農戶呢?就更別說會出現在滿是瘴氣的密林中了。

    “我不得不承認閣下很聰明。閣下很清楚,入谷並不是我的目的,那五人才是我的牽絆。既如此,我也不妨告訴閣下,若那五人出現任何不測,我定血洗秋篁谷,雞犬不留。”

    林中人狠狠瞥了齊麟一眼,譏誚道︰“在這北疆之內,還無人敢說出這等大話,更何況,爾等之性命現已握于吾手。吾若是爾,就絕不會大言不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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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齊麟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金錠甩了出去,“我雖口出狂言,卻非大言不慚。若,我等皆能順利入谷,酬金你照拿,秋篁谷也會無恙。”

    林中人接過金錠,定眸反復觀察著,期間還用牙咬了兩次。

    突然,他瞪向齊麟,眸中滿是驚恐,“普天之下能拿出印有“齊”字金錠的,唯有鎮北軍。難道你是...”

    他沒有將話說完,因為他已扔出手中金錠,微微彎下腰身,迎手而出。

    齊麟一把握住扔回的金錠,也沒再說話。只是命人服下丹藥,蒙上濕布,隨林中人步入了瘴氣林。

    初入密林,齊麟的一只手始終放在腰間。在此動作下,他能如閃電般拔出“蛇吻太常”斬掉三丈之人的頭顱。

    然而,隨著林中人多次駐停後,他也漸漸垂下了手臂。

    因為,林中人停下腳步只為尋找刻在樹上的標記,而這標記又恰是屬于鎮北軍的標記。

    事實上,在這滿是瘴氣的密林中,如果連領路人都要不時停下腳步去確定方向,那也只能說明此林凶險萬分,亦不分谷內、谷外之人。

    ——谷內人要依照標記而走,那谷外人就更不可能尋到入谷之路。

    那問題來了,秋篁鎮的百姓又是如何出谷的呢?

    難不成,谷中百姓人人都熟知鎮北軍的暗號標記?

    這顯然不大可能,因為眼前的暗號標記只屬于過去,也只屬于老一代的鎮北軍。

    現下,齊麟也顧不得去想這些,他雖迸發出了很多無法解釋的思緒,卻也被滿滿的溫情包裹,有了家的錯覺。

    這種錯覺足能使他忽略掉全部,從而全心投入,不能自拔。

    自齊烈與顧英鳶死後,他就沒了家,屹立在景都的鎮北王府實在太大,也實在太空曠。

    無了父王和母妃,那里也不過是一住處,與客棧無異。

    將鎮北王府比作客棧,甚至還有些客氣。

    因為,府中只有揮之不盡的過去,這些過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齊麟報仇雪恨。

    沒有溫度,沒有安逸,沒有半刻輕松,只有身為人子的咒罵與人道倫常的道理。

    如此殘酷的府宅,又怎能比得上“錦繡樓”的香床軟榻,也斷比不上與柳霖霖徹夜痛飲,醉臥桌下。

    所以,他重回景都皇城的第一夜,也帶著沈安若住進了趙衍府中。

    ——哪是為了什麼鎮北王府翻修啊,全是為了不在沈安若面前失控。

    有人說︰無了父母就無了歸處,往後種種只有去處,不留一絲情感的去處。

    齊麟每夜都會握著沈安若的手入睡,沈安若只感夫妻恩愛,卻不曉其中真意。

    他不會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離不開女人,更不會承認沈安若是他最深信的女人。

    ——他要臉,他也只在沈安若面前想要留下臉面。

    如今,望著不斷出現的鎮北軍標記,他也仿佛再次躺入了母妃懷抱。

    這種感覺很難去形容,若非要形容只能用“歸處”兩字來描述。

    因為,這暗號標記是顧英鳶曾用筆墨一筆一筆畫出來的。

    曾幾何時,她端姿正身就那樣溫柔地含著一抹暖笑,握著齊麟的小手一點一點地將其描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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