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木惟喬厥草夭

第19章 物是人非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嘆清蕭 本章︰第19章 物是人非

    若入市井巷,必醉百花容。

    景都的巷子很美,能使得無意闖入之人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眼下,非花季,齊麟自見不到百花爭艷的繁盛景象。

    然,他卻在巷角遇到了一位故人。

    要說這位故人與齊麟的關系,那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此人乃是左相方乘貴之女方怡,她曾在眾目睽睽之下三次向齊麟表露心聲,立誓非齊麟不嫁。

    如今,方怡已將長發盤起,發髻精致,顯得端莊嫻雅。

    隆起的小腹也預示著她已嫁為人婦。

    如她這般的大家閨秀,很注重在何時該做何事,未嫁人前的衣裳,也絕不會再穿。

    她們年輕時,可以足夠荒唐,嫁人後也能足夠安穩。

    只是,不免給人一種芳華已逝,已過千年的感覺,人還是那個人,心境卻已不同。

    齊麟不知,這種“知世故,該何為”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

    但,他很清楚的是,若對方不將長發梳起,他必會上前問候。

    當,一舉一動、一姿一容都已不合時宜,那麼,問候寒暄也成了多余。

    所以,齊麟並沒有與其搭訕,兩人也只是相互愣視了片刻,方怡就被人喚了去。

    巧得是,喚走方怡的不是別人,正是寧安侯張顯寧之子張少卿。

    由于視覺錯位,張少卿並未看到立身于巷子里的齊麟。

    方怡卻遲遲回望,似想與齊麟說些什麼。

    可,又能說些什麼呢?

    齊麟已譏笑搖頭,頓感可惜。

    他可惜的並不是方怡已成他人婦,他本就對方怡毫無情愫,也說不上有深交。

    這可惜,類似于一種無奈與愧疚,但凡有“無奈”“愧疚”出現,也必不可修改。

    他很清楚,這次回景都必要對張顯寧出手,且是下狠手。

    他本不想傷害方怡,畢竟方怡之前愛慕過他,他只想她能平安順遂。

    ——人生不就是這樣,總有不願等的人,也總有急于嫁人的人。

    但,方怡嫁誰不好,為何偏偏要嫁給張少卿呢?

    ——豈不也注定了齊麟要給方怡帶來傷害嗎?

    ——不知情者,是否也要傳出謠言——他之所以對付張顯寧,也只是恨方怡嫁給了張少卿呢?

    世間事,總是如此得滑稽可笑。

    就算是謠言,也傳得有理有據,讓人回味無窮。

    不過,方怡也沒錯,又有哪位女子肯將終身幸福寄托在一個落幕之人身上呢?

    人家又不傻,又不呆,且還很能分清時局,又能極快適應新人新物,這應算是一種明智,也算是一種變通,總比活活吊死在一棵樹上強吧?

    然,人生的意義又在何處?方怡活著的動力又是什麼?

    若,人人皆能妥協,皆能變通轉變,又與貓狗有何不同?

    ——只要能繼續被喂養,只要能生活的舒適,就可以換新主,自己去踐踏、否定掉自己先前的一切。

    ——難道,只為衣食無憂,只為別人眼中的千好萬好嗎?

    齊麟已再次搖頭,因為再優越富足的生活,都會有不堪與屈辱。

    就好比你在遠眺一座山峰時,只能看到山峰的險峻與絕美的景色。

    可當你真的登上這座山峰後,你才會發現同樣有寒風與冰雪,只是大與小的問題,也只是會不會要人性命的問題。

    不管人處于哪個階段,都會有問題出現,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誰也避免不了。

    齊麟沒有權利去否定方怡,因為,他既不會娶她,也不會去正視她的感情。

    他只是在想,假如他不離開景都,方怡是不是也不會嫁給張少卿呢?

    事已至此,仿佛再多的假設都無法立足,別人的感情是好是壞,他亦無法置評。

    他能明確的只有一點,那便是他必會除掉張顯寧。

    此刻,他只想喝酒,也唯有酒能讓他不去聯想到日後方怡對他的疑惑和質問,也只有喝酒才能讓他不去想方怡獨自撫養子女長大的艱辛畫面。

    若說喝酒,他也只會去一個地方...

    樓閣依在,只是未到笙歌時,多了幾分不該有的暖陽。

    “錦繡樓”的掌櫃柳飛燕是個能說會道、深知世故之人。

    盡管如此,她在見到齊麟的那一刻,還是不禁身顫,仿佛看到了一縷鬼魂。

    “齊麟...世子...”她持著難以置信的眸子漸漸湊上,更用雙手觸摸著齊麟的臂膀,“真...真是世子您呀...方才我還听姑娘們提起世子爺呢...沒曾想,世子爺竟還不忘來我“錦繡樓”看望,我...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話音未落,她便已側了眸子,“姑娘們,上好酒好菜。今日,老娘要與世子爺不醉不歸。”

    姑娘們听聞“齊麟”二字,蜂擁而上,顧不上整理衣裙,各個急聲弄姿。

    面對姑娘們的“熱情”,齊麟自也見怪不怪,他很清楚自己是來做什麼的,“柳霖霖可有起身?”

    “這...這才申時...怕是...怕是...”柳飛燕言語遲疑,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世子,您還是不要上去了,霖兒這幾日有些不方便,恐會惹世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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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繡樓共有五層,一層除了蓮台獨為一面,三面共有二十四房;二層、三層正中空,則能見底,扶木欄能觀一層景,每層皆有三十二房;四層卻只有十二房,天字一號房正對蓮台,左右有兩間小房;而五層,只有逢年過節才開放,主要用于觀景和舉辦盛宴。

    天字一號房不僅裝飾大氣精美,還散發著一種貴族氣息。

    自是比不過皇宮殿宇,卻也僅次之。

    柳霖霖作為此處花魁,自在天字一號房中,只是抬眼望去,房門緊閉毫無聲息。

    “一直以來,我都只當柳霖霖是摯友,又何來的不方便和不快呢?”

    齊麟見柳飛燕仍一臉難為,便直接將其推開,朝樓上走去。

    “讓開!”

    “世子!世子...”柳飛燕緊追其後,喚聲漸急,眼看無法阻攔,只得搖頭深嘆,“唉~世子啊世子...我柳飛燕已仁至義盡,若您上去有個什麼好歹,可莫要怪我柳飛燕知情不報呀...”

    她的後半句是說給自己听的,凡事到了自說自話之時,也總會有無法言說的無奈。

    果然,齊麟沒有見到柳霖霖,天字一號房空無一人,里面物件齊好,也沒什麼異常。

    ——可活生生的一個人,總不能無端蒸發掉吧?

    顯然,齊麟是不信的。于是,他來到床榻前,還真就聞到了不一樣的氣味。

    他深信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氣味,這氣味可以被胭脂水粉遮蓋,但,自身氣味與胭脂水粉融合後,必會再生出獨有的氣味來。

    柳霖霖的氣味已不在,床榻上所散發的也是一種全新的香氣。

    這香氣清雅而獨特,後來之人也定不是一位“新人”。

    在秦樓楚館中,捧客人和捧姑娘是一個道理,聲勢最大的客人也會與紅得發紫的頭牌直接掛鉤,客人的身份有多尊貴,掏出的銀票有多厚重,那頭牌姑娘就會有多叫好,多身貴。

    所以,若是“新人”初登花魁之位,必免不了過度粉妝。

    因為,她們不知客人喜好,更不懂得保持自有的獨特。沐浴香湯也好,燻衣佩戴香囊也罷,都只求多多益善,難保客人會喜歡哪一款。

    然,要想一位姑娘成為花魁,那也不是短短兩三年就可以培養成的。

    首先,她要在蓮台上多露臉;其次,她要有穩定的擁護者和願意為其送上千金的豪客;最後,便就是在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中拔得頭籌了。

    在齊麟未離開景都前,“錦繡樓”雖有幾個好苗子,卻也不至于一步登天,完全取代下柳霖霖。

    再者,這屋中的香氣,已然是老手做派,並無多種香料混合的味道。

    ——難不成,柳霖霖早已遇難?

    想到這里的齊麟,欲要沖出房外。

    不想,一身穿雪白紗衣的女子,赫然擋在了門前。

    齊麟退身,女子前移,其步態雍容柔美,身段更是曲折有度,仿佛月光流動,毫無遮蓋。

    玲瓏剔透的身姿,半掩半露的肌膚,媚笑從容,無半分羞澀。

    齊麟在見到該女子時,的確有些恍惚,誰讓他也是男人呢?

    可很快,他便清醒了過來。

    只見,他自若坐下,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水,“姑娘能在寒冬臘月身著輕紗,必也在此等候齊麟多日了吧?”

    “我這人喜歡開門見山,姑娘不妨直接告訴我,柳霖霖現在何處?”

    女子翹足旋身,跌向齊麟,齊麟伸掌而迎,將女子拽于身旁的凳子上,“我可以不問是誰派你來的,但,你們也沒必要為難柳霖霖吧?”

    女子掩口柔笑,“世子爺此刻才來尋柳霖霖,不覺得有些晚了嗎?”

    齊麟,道︰“你這是何意?”

    女子展了展覆在臂膀上的輕紗,微聲道︰“之前,誰不知那柳霖霖是世子爺心悅之人,自也沒人敢打她的主意。可,世子爺您這一走,那柳霖霖豈不就要吃些苦頭了?”

    她突得傾身湊向齊麟,又一字一字道︰“柳霖霖不僅有姿色,還能歌善舞。如此絕色,自惹人憐愛,想要一親芳澤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上百。至于,最後花落誰家,好兒可就不知了...但,好兒卻也能猜到,無論柳霖霖落在誰的手上,都非要脫一層皮不可...”

    齊麟在听。

    “這普天之下的男人啊,一遇到漂亮姑娘,腦中想的都是同樣的事兒。客人之所以會花下重金,又是圖得什麼,想必也不用好兒多說了吧?”

    齊麟,暗暗道︰“你叫好兒?”

    女子莞爾一笑,“謝好,正是小女子的名字。”

    “我想問一問謝好姑娘,今日你這般做,又是在圖什麼?”齊麟,說,“姑娘可不要說只是圖我齊麟這個人,這種話姑娘說與別人听也就罷了,若說與我听,我也是不會信的...”

    謝好,淡淡一笑,“如果,我就是圖你這個人呢?”

    齊麟,搖頭道︰“你至少已在這屋中住過三日了,三日時間雖能讓屋中充滿你的氣味,但,這屋內的陳設卻絲毫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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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你很怕我不來,更怕我一進門看到屋內有了變化後,就會轉頭走掉。”他接著說,“你應不是什麼秦樓楚館中的姑娘,也不出自百姓家。在這個世上能有姑娘這般膽識的人,只會有兩種,其一是江湖殺手,其二是宮中的侍妾...我看姑娘你更像是宮中的侍妾,對嗎?”

    謝好眸光已然慌亂,再無了言語。

    齊麟觀謝好神態,繼續譏誚道︰“我知你定有難言之隱,我可為你寫封書信,你將書信帶回給你的主子,便可保你不死。不過,你是不是也要說出柳霖霖的下落呢?”

    謝好,失措道︰“柳霖霖她...她過幾日便會自己回來...她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只是...就算她能回來,她也不再是之前的那個柳霖霖了...”

    齊麟起身,從梳妝台上取來紙筆,赫然寫上了“謝好不死”四字,並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當然不再是之前的柳霖霖了,因為,我也不是之前的齊麟了,但是,無論是之前的齊麟也好,還是現在的我也罷,都會護著她。”

    “為什麼?”謝好眉頭緊鎖,眼神中透著不甘與不解,“即便,她已不再純潔,你也要護著她?”

    齊麟,道︰“我護她,是因她之前為我做過太多的事。有些事,挽回過我的尊嚴;還有些事,能讓我感受到親人的關懷;更有很多我一輩子都無法償還的恩情...”

    謝好無奈一笑,“如此,我是永遠都比不上柳霖霖了?”

    齊麟,點了點頭。

    謝好,又道︰“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只能斷掉念頭了。只是,今日我能與世子相見,也算是一場緣分,何不共飲一杯酒以作慶賀?”

    齊麟舉杯,一飲而盡,“我和你可不算什麼緣分,反倒是有人刻意為之,另有圖謀罷了。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謝好望著齊麟不動,突得一陣嬌笑,“倘若,世子不飲下這杯酒,那我可能真要離去了。如今,就算我想離去,恐怕世子也不願了吧?”

    齊麟猛然站起,瞬間掀翻了桌子,他只感全身燥熱,連拽著衣領左右晃動,“你...這酒...”

    謝好,緩慢道︰“沒錯,這酒中有媚藥。還望世子莫要怪罪,我也不過是想要活命,單憑世子你的一封書信,也是萬萬不夠的。我雖不知世子先前是如何與柳霖霖相處的,但,待會兒我一定會讓世子永遠記住我...”

    “來人!快來人!”齊麟想在還能自控時,喚來屋外之人,可接連高喝後,仍不見門外有絲毫動靜。

    謝好,不屑道︰“世子還是別費力氣了,正如世子說的那樣,這一切已在三天前就布好了局。此刻,世子已然成了獵物,我又怎會讓世子輕易逃脫呢?”

    “就是不知...你我今日過後,隨世子你同回景都的那位姑娘會不會難過呢?”

    就在這時,房門“ ”的一聲被粗暴踹開,“這麼多年來,我大哥想做的事,還沒有一件落空過。你覺得就憑你,真能留下我大哥嗎?”

    齊麟望之大喜,來人正是趙瑾睿。

    謝好見狀,欲要竄身而出,卻被趙瑾睿一把抓住了手腕,直接甩在了地上。

    “阿睿,不要和她浪費時間,隨她走便是...”齊麟眸光渙散,腿腳早已不穩,“阿睿,快去...快去打些涼水來...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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