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明即將掀起兩場大戰,一時間,北方數省和西南數省皆被緊張凝重的氛圍所籠罩。
遠在雲南的趙率教,收到江寧的緊急通知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滿心疑惑,怎麼說開戰就開戰,毫無預兆呢?
雖說江寧將他安置在雲南,本意就是為了攻打緬甸,但按照他的預想,起碼也得等個兩三年。
可這才過半年,就要動手了。
然而,看著信件上的內容,他深知此事容不得半點馬虎,于是立刻將各路將領召集至雲南府,緊鑼密鼓地籌備出兵事宜。
與此同時,四川總兵杜文煥看著五軍都督府下達的軍令,陷入了沉思。
但他心里明白,此次朝廷是鐵了心要動真格的了。
于是,他趕忙找來副總兵秦邦屏,簡單商議後,決定抽調五萬兵馬,並派遣副總兵秦邦屏前往雲南,協助趙率教攻打緬甸。
貴州總兵魯欽同樣收到了五軍都督府的調令,這讓魯欽心中激動不已。
作為西南名將之首,魯欽一直渴望著建功立業。
他找到貴州巡撫王三善,簡單交代之後,便著手調集兵馬,朝雲南境內進發。
整個西南官場上下,一片忙碌景象。
無獨有偶,山東的何可綱也接到了朝廷的聖旨和五軍都督府的軍令。
他在與欽差大臣、大學士溫體仁,山東總兵戚金,山東巡撫解學龍交接完畢後,便率先領兵向大同方向開拔。
滿桂則率領三萬兵馬,浩浩蕩蕩地疾馳而去。
就在朝廷緊鑼密鼓調集大軍之時,草原上的林丹汗也得知了消息。
這讓林丹汗當場懵了,心里直犯嘀咕︰這是什麼狀況?
明廷莫不是瘋了?
之前還和自己稱兄道弟,親密無間,去年卻莫名其妙翻臉,在背後給自己一刀,致使自己與建奴作戰失利,部落和人口都損失慘重。
雖說最終奪回了河套平原,但也損失不少。
本以為能喘口氣,沒想到明廷此次居然集結二十萬大軍,從大同出兵,又要來攻打自己。
林丹汗坐在大帳中,心亂如麻,但也只能面對現實,趕忙緊急調集兵馬,準備迎敵。
…………
在遼東建奴的老巢赫圖阿拉,汗王宮內,努爾哈赤听聞此消息後,不禁哈哈大笑。
原本他還擔心明廷會調集大軍攻打自己,沒想到這一刀卻砍向了林丹汗,如此一來,他便可坐收漁人之利。
于是,他趕忙命人將自己的頭號軍師龔正陸請來,詢問應對之策。
龔正陸听完努爾哈赤的講述後,面色陰沉,嘆息道︰“沒料到,明廷之中竟有如此高人。
若明廷出兵攻打我大金,那自是求之不得,明軍野戰絕非我大金敵手。
可明廷卻選擇以守代攻,圍而不殲,分明是想將我大金困死在這遼東苦寒之地。”
努爾哈赤眉頭微皺,神色陰冷地說道︰“還請先生明言。”
龔正陸又嘆一口氣,說道︰“大汗,若奴才猜測不錯,明廷此次發兵二十萬攻打林丹汗,意在奪取河套地區。
河套地區丟失後,明廷難以獲取大量戰馬,只能依托九邊重鎮進行防守。
長此以往,加之明廷內部腐敗,九邊戰力漸弱,而林丹汗與我大金又分別崛起,成為明廷的心腹大患。
林丹汗雖號稱擁眾四十萬,但麾下部落繁雜,難以齊心。
況且林丹汗此人志大才疏,一心想做第二個成吉思汗,卻無成吉思汗之能,實則徒有其表。
不然,他早就統一蒙古各部,而非僅是名義上的草原之主。
所以,明廷看準林丹汗外強中干,才先對他下手。
一旦明廷擊敗林丹汗,甚至將其吞並,屆時我大金便會陷入四面受敵之境,這正是奴才所擔憂的。”
努爾哈赤聞言,面色陰沉得如同結了冰的湖水,說道︰“龔先生,本汗還是打算依照原定計劃,分兵兩路,同時攻打林丹汗與東江毛文龍部,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龔正陸聞言,嘆息著搖了搖頭,說道︰“大汗,如今形勢已變,我們不能再分兵了。
毛文龍盤踞海外,我大金勇士擅長騎戰野戰,卻不精通水戰。
若為拿下一個毛文龍大動干戈,最終恐怕得不償失。
即便我們費力將毛文龍趕走,明廷還會從山東登萊等地派水師前來,趕走一個毛文龍,還會有其他人補上。
如今,我們需改變作戰計劃。”
努爾哈赤听後,聲音陰冷地說道︰“龔先生,難道是不相信我大金兒郎的英勇?”
龔正陸看著努爾哈赤如狼般凶狠的目光,渾身一顫,趕忙說道︰“大汗息怒,奴才絕無此意。
奴才的意思是,集中精銳兵馬出兵漠北,攻打林丹汗,與明廷形成前後夾擊之勢,從而吞並更多草原部落和人口,擴充我大金實力。
然後,派遣一支兵馬渡過鴨綠江攻打朝鮮,從朝鮮境內為我大金搜集糧草軍需。”
努爾哈赤冷哼一聲,說道︰“攻打朝鮮,那毛文龍怎麼辦?
到時他跳出來咬我們一口,該如何應對?”
龔正陸微微一笑,說道︰“大汗不必擔憂。
從咱們獲取的情報來看,毛文龍此人陰險狡詐,自駐守皮島以來,只是打擊向我大金輸送糧草軍械的朝鮮商販,並未與我大金直接對戰。
而且毛文龍還時常騷擾朝鮮,听說前段時間又派人從朝鮮抓了不少人,也不知意欲何為。
對此,朝鮮君臣敢怒不敢言。
我大金可通過武力威逼,迫使朝鮮向我大金臣服,成為我大金的藩屬國。”
努爾哈赤聞言,陷入沉思。
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便依先生之見行事。”
隨後,努爾哈赤召集五大臣、四大貝勒及文武群臣,開始發號施令︰由代善、阿敏分別率領正紅旗、瓖藍旗;遷至遼陽沈陽的熊廷弼和洪承疇。
正白旗的黃台吉、瓖白旗的杜度率領本部兵馬渡過鴨綠江攻打朝鮮,收集糧草。
自己則親率剩余四旗人馬出兵攻打林丹汗,以擴充地盤、實力和人口。
代善和阿敏接到軍令後,內心滿是憤懣。
他們清楚,這分明是被派去當炮灰,駐守遼陽、沈陽的熊廷弼和洪承疇又豈是好惹的。
努爾哈赤此舉,明顯是在借機消耗他們兩人的實力。
然而,二人雖怒卻不敢表露,只能強壓下心頭怒火。
而黃台吉得知自己要率領本部人馬攻打朝鮮時,不禁愣住了。
原本他以為自己會去攻打林丹汗,沒想到最後竟是這個安排。
于是,他立刻找來自己的謀士範文程,詢問應對之策。
範文程听完後,長嘆一聲,開口說道︰“四貝勒,恕奴才直言,大汗此次出兵,連十四貝勒和十五貝勒都一同帶上。
再結合大汗之前的種種舉動,不難看出,大汗此舉意在壓制其他諸位貝勒的實力,為十四貝勒和十五貝勒日後上位鋪路。
否則,以林丹汗的實力,大汗又何必如此大動干戈,親自領兵出征呢?”
黃台吉听完,面色平靜,但內心卻波濤洶涌。
範文程所說的這些,他又何嘗沒有猜到?
之所以詢問範文程,不過是想印證心中所想罷了。
畢竟如今努爾哈赤年事已高,卻還未確立汗位繼承人,這讓黃台吉有了別樣的心思。
在四大貝勒中,代善之前曾被立為太子,後來卻因與大妃阿巴亥傳出緋聞,被廢去太子之位。
如今還處處遭到努爾哈赤打壓,顯然已不在汗位繼承人的考慮範圍內。
阿敏是努爾哈赤的佷子,同樣備受打壓,更不可能成為繼承人。
莽古爾泰有殺母的污點,平日里又囂張跋扈,與諸位兄弟關系不睦,顯然也不是理想的繼承人選。
反觀自己,平日里對兄弟友善,待人謙遜有禮,還刻苦學習漢家文化,自認為是最有資格繼承汗位之人。
可沒想到,努爾哈赤卻格外鐘愛幼子多爾袞和多鐸兩兄弟,這讓他們這些憑借軍功打拼的年長貝勒如何心服口服。
範文程看著黃台吉的神情,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
隨即,他咬咬牙,開口說道︰“四貝勒,就當下而言,您與奴才面臨的當務之急,便是在攻打朝鮮時盡力擴大戰果,最好能逼迫朝鮮君臣向我大金稱臣納貢。
將這樣的大功握在手中,誰還敢不服?
這也是您日後能否站穩腳跟的關鍵。
畢竟在大金,向來崇尚勇者,只要四貝勒立下的功勞足夠多、足夠大,即便大汗也不能對您不封不賞,隨意處置。”
黃台吉聞言,心中猛地一驚,沒想到範文程竟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他又怎會听不出這番話的弦外之音?
于是,他趕忙彎腰行禮,說道︰“多謝範先生指點,本貝勒明白了。”
範文程見黃台吉如此謙虛有禮,微微一笑,趕忙將他扶起,小聲說道︰“之前奴才給四貝勒講解的燭影斧聲和玄武門之變,四貝勒可還記得?”
黃台吉一听,心髒劇烈跳動,整個人瞬間愣在原地。
範文程這已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示了。
但黃台吉為人謹慎,豈會輕易暴露自己的野心?
他趕忙笑著說道︰“漢家文化博大精深,本貝勒還有許多地方尚未領會,改日還得再請範先生為我詳細講解。”
範文程听後,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