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日的仔細查閱,郭允厚頂著一對濃重的“熊貓眼”找到了孫雲鶴。
這模樣可把孫雲鶴嚇得夠嗆,差點沒直接癱倒在地。
才短短兩天沒見,眼前這位郭大人看起來簡直比死人還恐怖。
面容憔悴枯槁,胡須雜亂潦草,一對黑眼圈格外醒目,雙眼布滿血絲,再配上那陰森怪異的笑聲。
孫雲鶴瞬間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他結結巴巴地問道︰“郭大人,您……您這是怎麼了?”
郭允厚嘿嘿一笑,說道︰“孫千戶,勞煩你把西安府的錦衣衛千戶給老夫找來,老夫想借閱一下錦衣衛的密檔。”
听到這話,孫雲鶴面露難色,疑惑地說道︰“郭老大人,不是卑職不願幫您這個忙,只是廠衛有廠衛的規矩。
此次出京,陛下只指派了東廠隨行,錦衣衛要是沒有皇上的聖旨和江大人、田大人發話,恐怕這密檔根本調不出來呀!”
郭允厚听後,又是一陣嘿嘿怪笑,說道︰“那是別人,可老夫是誰?
我跟江大人那可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好的穿一條褲子,能和別人一樣嗎?
你盡管去把人叫來,剩下的事兒老夫自己處理。”
听到郭允厚這麼說,孫雲鶴只好咬咬牙,領命匆匆離去。
望著孫雲鶴離去的背影,郭允厚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陰森地說道︰“光東廠這點證據可撈不到多少油水。
江大人向來公忠體國,如今身在西南領兵平定土司之亂,田爾耕又在江南挖掘貪官祖墳,老夫可得好好借用一下江大人手中的錦衣衛。”
孫雲鶴並未第一時間去找西安府的錦衣衛千戶,而是徑直找到溫體仁,將郭允厚的要求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溫體仁听完,頓時明白,敢情這郭老頭盜墓不成,賊心不死,竟把主意打到陝西官場這些貪官污吏身上了。
想來是東廠掌握的罪證有限,而如今的錦衣衛無孔不入,手里肯定握著不少陝西官場貪官污吏的黑料,所以郭老摳才動了這個心思。
想到這兒,溫體仁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按郭老大人的吩咐去辦吧。”
孫雲鶴聞言,趕忙點頭,一溜煙地跑了。
就在此時,溫體仁表情顯得十分糾結,自言自語道︰“本官就不信了,憑我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八歲精通詩詞歌賦。
難道還比不過一個見錢眼開的郭老摳?”
說罷,只見溫體仁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羅盤,接著又拿出一本古籍。
嘴里小聲念叨著︰“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
關門如遇八重險,不出陰陽八卦形。觀星象測風雲,奇門遁甲遁奇門。
破八字算時辰,九龍玄關震鬼魂。曉前世了今生,山川泰斗點迷經。
斷陰陽解風水,墳墓開棺鎮惡鬼。控雷電治水火,得魂滅魄知因果。
掐姻緣開天梯,指尖坦蕩泄天機。
刻日時還明月,翻山誅海天地滅。
畫道符解迷陣,手腳通天解封印。
懂八卦闖太極,四象盡頭生兩儀。
施法咒運五行,呼風喚雨上天庭。
看陰宅算陽壽,職掌天地握宇宙。
入地府喚魔醒,天人合一罩方影。算生死算仙嶺,北斗七星念天鼎。”
許久之後,他嘆了口氣,無奈地自言自語道︰“看來我真不是盜墓這塊料,跟郭老摳沒法比啊。”
……………
兩個時辰後,孫雲鶴匆匆領著西安府錦衣衛千戶和一名中年男子來到郭允厚面前。
郭允厚一見面,看著這名中年男子,面露疑惑地問道︰“秦東家,怎麼是你?”
眼前這人,正是秦商代表人物之一的秦有德。
秦有德一看到郭允厚,直接走上前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隨後抱住郭允厚的腿,哭得泣不成聲。
郭允厚當場就愣住了,心中納悶︰這是什麼情況?
要知道,如今秦商背後可是有朝廷和江寧撐腰,怎麼在自家地盤還搞成這副模樣?
這得受了多大委屈啊?
郭允厚無奈,趕忙將秦有德扶起,開口問道︰“秦東家,你這是怎麼了?
別哭了,有事慢慢說。”
秦有德這才趕忙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說道︰“郭大人吶,草民這段時間的日子實在是苦不堪言啊!”
郭允厚听得眉頭緊皺。
這時,秦有德緩緩道來。
原來,自從年前江寧上奏朱由校之後,朝廷便決定在陝西重開耀州窯,燒制瓷器出售給朝鮮、琉球、倭國等東洋小國。
開辦官窯一事雖由朝廷出面,但具體操辦的人卻是秦有德,畢竟他是土生土長的秦商。
原本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開窯之後燒制出來的瓷器也完全達到了朝廷的要求。
听到這里,郭允厚愈發疑惑,開口說道︰“秦東家,那這挺好的呀,燒出來的瓷器能達到朝廷要求,這應該是好事,你為何還哭呢?”
秦有德哽咽著說道︰“郭老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問題就出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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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如今負責耀州窯瓷器的燒制,原本是交給下邊人管理的。
就在前不久,草民剛返回西安,便被巡撫衙門和秦王府請去談話。
巡撫衙門和秦王府開口就要拿走燒制出來的一半瓷器,小人當場就拒絕了,還告訴秦王府和巡撫大人,這是朝廷的官窯,小人只是代為管理而已。
可秦王府的人和巡撫大人卻咄咄相逼,說要是不給他們一半瓷器,就別想讓這耀州窯開下去。
草民原本想進京找江大人,後來听聞江大人如今正領兵在西南平叛,朝廷諸位大人整日都忙著軍國大事,草民實在不好因為這點事去麻煩諸位大人。
于是便想著能不能跟秦王府和巡撫衙門商量一下,少交一些瓷器,可他們卻絲毫不肯退讓。
前段時間,理藩部的劉尚書已經來信了,說倭國和朝鮮已經訂購了大批瓷器,再過幾個月就要交貨了。
可如今秦王府和巡撫衙門要拿走一半瓷器,無論如何也燒不出這麼多呀!
畢竟這耀州窯才剛剛重建,燒瓷器是門手藝活,需要長年累月的積澱,一時之間也找不來那麼多老師傅。
可要是到時候交不出瓷器,秦王府和巡撫衙門再使絆子,耽擱了朝廷的大事,那草民可就罪該萬死了。
草民實在走投無路,便想著通過錦衣衛張千戶嘗試聯系一下江大人,讓他老人家出面幫忙說和說和,不然可就真耽擱朝廷大事了。”
郭允厚這下算是听明白了,鬧了半天,原來是秦王府和巡撫衙門想趁機撈好處,又趕上江寧不在京城,把這位秦東家逼得沒了辦法。
听到這里,郭允厚笑著問道︰“秦東家,那你怎麼跟孫千戶一起來找老夫的?
難道你們之前認識?”
孫雲鶴趕忙搖頭說道︰“回郭老大人,卑職剛剛前往西安錦衣衛千戶所,這位張千戶與秦東家便在一起。
听聞您老如今來西安了,這位秦東家說與您是舊識,想要跟著一起來,卑職便將他帶來了。”
郭允厚這時轉頭看向眼前這位三十多歲、國字臉、濃眉大眼,看著像個莊稼漢子的錦衣衛千戶。
這時,孫雲鶴趕忙介紹道︰“張千戶,這位便是戶部尚書郭老大人,奉陛下旨意巡視北方諸省,確保興辦社學和改制教學順利推行。”
張千戶听完,趕忙行禮,恭聲道︰“卑職見過郭老大人,卑職乃西安府錦衣衛千戶所千戶張元。”
郭允厚笑著說道︰“張千戶不必多禮,老夫與你們錦衣衛都指揮使江大人、田大人那可是熟稔得很吶!
尤其是你們錦衣衛的江大人,那可是老夫的至愛親朋,手足兄弟。”
張元听完,當場就愣住了。
自家錦衣衛江大人、田大人和郭允厚的關系,他是清楚的。
雖說平日里相處得還算不錯,但也沒像郭允厚說的這般夸張,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郭允厚見狀,笑著繼續說道︰“原本老夫請張千戶過來,是有點小事想讓張千戶幫忙,不過如今老夫得先處理一下秦東家這檔子事。
畢竟秦東家是替朝廷辦事,不能平白無故受這麼大委屈。”
說完,他轉頭對秦有德說道︰“秦東家,如今你既然找到老夫,這事兒老夫自然會管。
老夫拿秦王府沒辦法,但區區一個陝西巡撫,老夫還不放在眼里。
這陝西巡撫劉策除了向你索要耀州窯產出的瓷器之外,可還有其他不法之事?
你一並說與老夫。”
听到這話,秦有德趕忙說道︰“郭老大人,您有所不知啊!
這巡撫劉策,簡直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他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私自加征朝廷賦稅,對我們這些商人更是敲詐勒索。
自從以草民為首的秦商替朝廷給九邊將士運送糧草,之後又有了錦衣衛江大人做靠山,這劉策才不敢再敲詐我們。
在此之前,他簡直貪得無厭、喪心病狂,逼得不少百姓賣兒賣女。”
郭允厚听完,頓時火冒三丈,罵道︰“他娘的,這劉策在陝西巡撫任上干了這麼多年。
先前朝廷窮的都尿血了,國庫里的耗子都舉家搬走了,老夫為此整日以淚洗面,這狗日的居然在陝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還厚著臉皮請朝廷給陝西免除賦稅、撥款賑災,感情免的稅都進了這狗日的腰包,賑的災都賑到他家去了。”
郭允厚這時轉頭看向錦衣衛千戶張元,開口問道︰“張千戶,秦東家說的這些,可是實情?”
張元聞言,點了點頭。
郭允厚趕忙又問︰“那不知錦衣衛手中可有著劉策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證?”
張元听完,也點了點頭。
郭允厚面露喜色,說道︰“那趕緊把證據交給老夫,老夫立馬上報京師,收拾了這個劉策。”
張元聞言,面露難色,尷尬地說道︰“還請郭老大人見諒,卑職今日開口說這些已經壞了規矩,至于證據,沒有陛下的聖旨和江大人、田大人的手令,卑職實在不敢私自拿出來。”
听到這話,郭允厚頓時急眼了,說道︰“張千戶呀,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呢?
老夫和你們江大人、田大人那是什麼關系?
要不是你們江大人在西南平叛,田大人在江南辦案,這次來陝西,老夫就把他倆拉上了。
如今你跟我說這些,這不純粹扯淡嗎?”
張元依舊一聲不吭。
他心里清楚,錦衣衛自然有錦衣衛的規矩,說到底,錦衣衛和文官武將的行事路子都不一樣,他們直接隸屬于天子。
他今日要是私自將證據交出去,那就是壞了規矩,不管立了多大的功,都得脫下錦衣衛這身官服。
郭允厚見說了半天,張元依舊不為所動,忍不住說道︰“你還真是個死心眼,老夫回京之後,非得問問你們江大人是怎麼帶的手下,盡是你這種死心眼、一根筋的。”
就在這時,溫體仁也來了。
他看著眼前這場景,一臉疑惑,開口問道︰“郭老大人,您在這兒鬧什麼呢?”
于是,郭允厚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溫體仁說了一遍。
溫體仁听完之後,笑著說道︰“郭老大人,你也別為難張千戶了。
畢竟張千戶是錦衣衛,屬于天子親軍,跟咱們不一樣。
你這樣做,可是讓他壞了規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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