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
宴客廳內,觥籌交錯,氣氛正酣。張經緯強打精神,周旋于幾位從京城來的官員之間。主位上的是一位姓裴的中年官員,官拜某部中郎,此刻正捻著胡須,听著張經緯的訴說。
“哦?‘麒麟血’?”裴中郎放下酒杯,臉上露出困惑之色,“某在京城為官也有些年頭了,太醫院的珍奇藥材名錄也曾有幸看過幾眼,卻從未听過有此一味奇藥啊……張縣男,既然是治病所需,何不直接修書一封,尋求太醫院李院正的幫助?他老人家若開口,宮中秘藥或也有望。”
張經緯嘆了口氣,笑容有些勉強“不瞞裴大人,這方子……正是李院正親自開出的。”
裴中郎聞言,更是驚訝,身體微微前傾“這就奇了怪了。李院正家學淵源,世代侍奉宮廷,他開的方子,斷不會是無稽之談。可這‘麒麟血’……請恕本官孤陋寡聞,當真是聞所未聞。”他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此事頗為蹊蹺。
張經緯心中焦慮更甚,只能解釋道“李院正說,此藥極為罕見珍稀,並非尋常……”
——就在這時,王二狗神色緊張,悄無聲息地快步走到張經緯身邊,俯身在他耳邊急速低語了幾句。
只見張經緯臉上的客套笑容瞬間凝固,隨即猛地一拍桌子!“放屁!”
他這一聲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碎了宴席上的和諧氛圍!美妙的絲竹聲戛然而止,正在談笑風生的官員們全都嚇了一跳,舉著酒杯,拿著筷子,愕然地看著突然失態的主人。
張經緯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對著主位上同樣一臉錯愕的裴中郎匆匆一揖,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沙啞“裴大人,諸位大人!萬分抱歉!家中內子突發急癥,身體極為不適,下官必須立刻回去看看!失禮之處,萬望海涵!”
說完,他根本不等回應,立刻轉頭對下首的黃粱急聲吩咐“黃主簿!這里便勞你代為陪坐,務必招待好諸位大人!”話音未落,人已轉身,幾乎是跑著沖出了宴客廳,留下滿堂目瞪口呆的賓客。
黃粱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熟練的圓場笑容,對著諸位官員連連作揖“各位大人恕罪,恕罪!我家縣令與夫人情深義重,一听夫人有恙,便是這般心急如焚,失禮之處,還請諸位大人多多包涵!”
那裴中郎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一絲古怪又了然的笑容,打著哈哈道“無妨,無妨……呵呵,沒想到張縣男年紀輕輕,竟還是位情深意重的丈夫。只是這……宴席才過半……”
黃粱立刻接話,語氣懇切“正是如此!我家大人對夫人可謂是呵護備至,方才大人所聞那‘麒麟血’,便是大人不惜一切代價,四處為夫人求取的救命良藥啊!此番定是夫人病勢緊急,大人才會如此失態,絕非有意怠慢諸位。”
裴中郎聞言,嘆了口氣,擺擺手道“唉,原來如此。看來今日確實不是談論公務的好時機啊。”
黃粱笑容不變,話鋒卻巧妙一轉“不不不,裴大人此言差矣。對于高陽,對于我家大人來說,今日諸位大人能屈尊光臨,便是最好的時機!正是蓬蓽生輝,求之不得!宴席雖暫由下官作陪,但絕不敢有絲毫怠慢。待酒過三巡,下官還已為諸位大人安排了余興節目,定要讓諸位大人盡興而歸,方不負此行!”
裴中郎一听“余興節目”,原本那點不快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兩只眼楮頓時放出光來,身子都不自覺地坐直了些“哦?余興節目?莫非是……城中那家有名的‘醉仙樓’?本官在京中便听同僚提及,說高陽醉仙樓,可是個百無禁忌、美人如雲的妙處啊!”
黃粱臉上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親自執壺為裴中郎斟滿酒“大人果然是風雅之士,見多識廣!來,大人,請滿飲此杯!一切,包在下官身上!”
裴中郎頓時眉開眼笑,所有不快煙消雲散,舉起酒杯連連點頭“好!好!黃主簿果然是個妙人!有心了!甚合我意!來,諸位,共飲此杯!”
宴客廳內的氣氛很快重新熱鬧起來,只是主角已然換人,而真正的風暴,正悄然轉向縣衙的後宅。
縣令居所主院
張經緯一路狂奔,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神。他猛地沖進主院,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更沉——所有下人,張六、錢明、幾個小丫鬟,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圍聚在夫人臥房門口,人人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豆芽更是哭得滿臉淚痕,正用盡全身力氣徒勞地捶打著緊閉的房門,聲音帶著哭腔“夫人!夫人您開開門啊!”
“都在干什麼?!”張經緯一聲厲喝,如同炸雷般在院中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張六如同見到了主心骨,連忙踉蹌著跑過來,老臉上滿是焦急和為難,聲音發顫“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少夫人的房門從里面閂死了!老奴……老奴听著里面動靜不對,可這……沒有您的命令,老奴著實不敢砸主母的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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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經緯目光如電,迅速掃視一圈,厲聲問道“賈大勇呢?!他不是負責護衛內院嗎?讓他來把門撞開!”
張六聞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嘴唇哆嗦著,欲言又止,最後艱難道“賈護衛……他……他好像……就在里面……”
這句話如同重錘砸在張經緯心上!一股冰寒徹骨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不再有絲毫猶豫,目光猛地鎖定在場最為強壯的丁旭,幾乎是吼著下令“丁旭!給我把門砸開!立刻!”
“是!少爺!”丁旭毫不遲疑,應聲而出。他後退幾步,深吸一口氣,如同蠻牛般猛地發力,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堅固的硬木房門!
“ ——!!!”
一聲巨響!高檔的硬木門閂應聲斷裂,門板被撞得裂開一個大洞,碎木飛濺。
然而,門被撞開一道縫隙的瞬間,丁旭的動作卻猛地僵住了!他透過縫隙似乎看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慌忙後退一步,竟不敢再撞,轉而對著張經緯,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惶恐“少……少爺……里面……要不……您受累,自己再……再撞開一下吧……” 他的眼神躲閃,顯然是在害怕看到什麼絕不該看到的、會招致殺身之禍的場景。
所有下人都屏住了呼吸,低垂下頭,不敢言語,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恐懼。
“廢物!”張經緯此刻已是怒火攻心,焦慮、憤怒、恐懼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失去理智。他怒吼一聲,不再指望任何人,猛地抬腳,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踹向那扇已經破裂的房門!
“砰!”房門被徹底踹開,屋內的景象毫無遮掩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震驚!
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如同地獄般的場景——足足有半間屋子的地面上,噴灑、流淌著大量刺目的鮮血!賈大勇那魁梧的身軀直接挺地倒在血泊中央,臉上凝固著驚愕與痛苦的表情,氣息微弱!
而更讓張經緯肝膽俱裂的是——就在離賈大勇“尸體”不遠的地方,皇甫靈竟然渾身赤裸、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白皙的肌膚與暗紅的血跡形成了無比刺眼的對比!
在賈大勇的手邊,掉落著一把極其眼熟的匕首——刀柄上瓖嵌著名貴的寶石,那是他張經緯當初送給皇甫靈的定情信物!
“啊——!”豆芽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但她第一個反應過來,幾乎是本能地,她猛地沖進屋內,不顧滿地血污,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擋在了皇甫靈赤裸的身軀前,試圖隔絕門外那些驚駭的目光。
而門外的人也識趣了撇過頭去不敢往里面瞅。
張經緯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沖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的官袍,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官袍嚴嚴實實地蓋在皇甫靈身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冰冷的、沾著血跡的身體抱起。
就在他移動腳步時,腳下突然一滑,差點摔倒。他低頭一看,腳下踩到的,是一小攤粘稠的、不屬于血液的不明液體……
作為一個成年人,他瞬間就明白了那是什麼!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間淹沒了他!他的臉色變得鐵青,額角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他卻死死地壓抑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那雙眼楮,已然變得一片赤紅,充滿了駭人的殺意和毀滅欲。
他將皇甫靈輕輕放在床上,用被子仔細蓋好。
豆芽跪在床邊,看著夫人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夫人……夫人您醒醒啊……您別嚇我啊……”
“別嚎了!”張經緯猛地轉頭,對著豆芽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聲音沙啞得可怕,“快去叫孫藥郎!用跑的!快!!”
豆芽被吼得一顫,立刻止住哭聲,連滾爬爬地沖出房間。
張經緯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他試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這噩夢般的一切。但眼前這血腥、香艷,對他而言卻是極致羞辱、充滿陰謀氣息的場景,像一把把燒紅的尖刀,反復絞刺著他的神經,讓他根本無法思考!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曖昧的異香和死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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