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這性子,好也不好,至少,韓建雪那還沒咋冒頭的氣兒,就被宋雨三言兩語的扮丑,給折騰啞火了。
最後,只能看著宋雨,笑罵兩句。
不然呢?
還能咋辦?
親生的,又不能給捏死了。
澆地,現在有了抽水泵跟拖拉機頭之後,剩下的活兒,基本就被男人們包攬了。
女人們,帶著小鏟子,挎著小籃子,預備上山采摘山貨。
等到了寒冷的冬天,家里吃啥,就看這段時間,能搞到啥了。
再等等,就是大隊集體安排的采摘時間,介時,凡是采集到的東西,都得一應上繳給大隊。
大家伙一起收拾,再交了秋糧過後,由大隊統一分配。
韓建雪、宋雨,連帶著林辰都上山了。
這次,仨人摩拳擦掌,勢必要弄多多的山核桃。
為此,林辰還給小駝鹿的身上,一左一右,綴了倆背簍。
“咱們可不能丟人現眼啊,”宋雨壓低嗓門,忽悠韓建雪,“娘,咱們可是娘倆,要是連林辰一個人都比不過的話,那未免,也太丟人了。”
韓建雪︰“……”
其實,有些時候她也想不明白,自家閨女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就非得跟林辰這小子對上了。
你說說,你要是能次次都佔便宜,那也就算了,偏偏次次都不佔便宜,還越戰越勇。
唉。
難辦。
“行了你,”韓建雪抬手,戳了一下宋雨的腦門,“咱們現在,在山上。
不是咱們慣常活動的地方,雖然沒往深山老林里鑽,但是既然已經踏進了它們的地盤,多少也警醒些。
萬一遇見個野豬啥的,也能跑快點……”
宋雨︰“?”
她有些茫然,“啊?咱們跑快點,就沒事了?”
韓建雪︰“……”
有些時候,真覺著自家閨女是腦殼不開竅。
“蠢貨,真遇見事情的時候,跑就完事兒了,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剩下的,就交給天意。”
其實,就這話說出口,也是委婉的。
畢竟在韓建雪的暢想里,那就是,管他能不能跑得過野豬,只要能跑得過身邊的人,那就有一線生機。
至于這個操作是不是賤嗖……
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只要他們沒有主動去害人,剩下的,都是命運使然了。
宋雨個沙楞的沒听懂,林辰听懂了。
他看著韓建雪,低聲道︰“娘,現在這山上啥情況,還真不好說,回頭咱們上山采果子的時候,不要走散了。”
“你放心,”韓建雪知道事情的輕重,“我們不走遠,也就三五步的距離,到時候,彼此間還能有個照應。”
“對。”
林辰覺著,這樣听話的,才好照看,要是遇見那些個 種,光是溝通,都能給人活生生急死了。
到了地方,韓建雪果真拉著宋雨,就在林辰的附近溜達。
打棗子,弄核桃,忙的不亦樂乎。
看著背簍里的東西漸漸多了,仨人臉上的笑容,也是越來越深。
直到,一群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這里的寧靜。
“哎喲喂,草兒她娘,你別說,這,還真是個好地方,還有棗子呢。”
“嗯呢,可不咋滴,”草兒娘看著韓建雪,目光帶著挑釁,“咱們這些老娘們,不常往這邊溜達,知道的,肯定沒有林辰這個三五個時就往山上溜達的人多。
以前啊,咱們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累個半死,還弄不到什麼東西。
不如跟著他們,人家在哪兒挖東西,咱們就在哪兒挖東西,不就得了。”
眾人︰“???”
不是。
這草兒娘,不會是失心瘋了吧?
這話,也是能擺在明面上說的?
就算你的心里,真的是這麼想的,可是,也不能擺到明面上說啊,藏在肚子里,彼此的心里有點數,不就得了嗎?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身皮。
這、這,就算是再厚臉皮的人,總歸也得要點臉吧。
合著,草兒娘是一點臉都不要了嗎?
說這種離譜的話。
眾人沉默,草兒娘還不覺著,䱇瑟著,陰陽著,“瞧瞧吧!也就是你們還挖那些不值錢的野菜呢。
看看人家,這紅棗都找到了。”
韓建雪深吸一口氣,覺著,這時候總不好讓林辰出馬,一擼袖子,“呦!這陰陽怪氣的死調子,我說這誰呢。
離了800米遠,就聞到這臭味兒了,草兒娘啊!”
韓建雪一臉痛心疾首,“這都多少年了,跟你說多少遍了,咱們在家的時候,無所謂。
這出了門,牙齒總歸要清潔一下的,咱們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了,買不起牙粉、牙膏,至少,你這也漱漱口啊!
你瞧瞧,這事兒整的,都不夠尷尬的。
離老遠,不用看見人,只要你張嘴,話都不用說,人家都知道是你來了。”
說罷,韓建雪抬起手,掩了一下鼻子,嫌棄的,“聞著味兒,就知道了!”
草兒娘懵逼了,她看著韓建雪,顫抖的抬起手,“你、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說話,是不是仗勢欺人?
是不是覺著就因為俺們家窮,沒有錢。所以,是個人,都能騎在俺頭上拉屎了。”
“不不不,”韓建雪搖搖頭,“這怎麼能叫仗勢欺人了?不要大驚小怪,再來我頭上亂扣帽子。
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這不就跟你說兩句掏心窩子話嗎?你瞧瞧,你這人也太不爽利了,連兩句真心話都听不得了。”
“你這分明是羞辱!”
“羞辱?”
韓建雪冷笑一聲,“不算,實話實說而已。”
“你、你……”
“你什麼你,”韓建雪翻了個白眼,“要是暫時還沒想好說什麼的話,就不要張開你那張臭嘴了,真是聞著就讓人想吐。”
草兒娘快要被氣死了,中間,這才有人站出來打圓場。
“哎呀,不要生氣啦!”
站出來的那人,說話倒是細聲細氣的,只是,言語,也不大友善。
“咱們都是一個大隊的,出了門就該守望相助才對,怎麼還內訌起來呢?”
說罷,她好像是個正義的判官,還整起了各打五十大板那一套,“草兒娘,你也是!
要我說啊,這事兒鬧到這份上,你丟人現眼的,就怪你自己個兒。”
她笑著,嘗試活躍起來氣氛,“我長這麼大,就沒有見過你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這地方,是人宋家,早前就找到的,一直捂在懷里不吭聲,沒分享給大家,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在。
你這冷不丁的,不過腦子就暴出來了,人家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
她話題一轉,借著絮叨草兒娘的言語,直接陰陽韓建雪,“人宋家的秘密小基地被你發現了,還烏泱泱,帶了這老些人來。
他們這個苦主,還沒說什麼呢。
你倒好,真得理兒不饒人,上了這一頓陰陽怪氣的嘲諷下來,搞得,我們大家,都不好意思在這兒弄東西了。”
韓建雪听完了這一套,是真的覺著草兒娘牛掰。
四兩撥千斤啊。
看似是勸和,實則句句都是挑撥。
表面上是說,草兒娘說話、做事沒有分寸。
實際上,是暗暗譏諷宋家就是沒規矩。有了這樣的好地方,偷偷摸摸藏起來,不跟大家伙說。
自私自利,無形中,給宋家樹立了不少仇人,還拉了仇恨。
韓建雪沒吭聲,她倒要看看,這死老娘們,還能折騰出來什麼花樣。
至于蠢蠢欲動要去干仗的宋雨,也被韓建雪給攔了下來。
別著急啊。
這好戲,才剛剛開場,現在就鬧停了的話,就沒意思了。
至于林辰……
額。
韓建雪扭頭看了一眼,這個家伙,是完全不用她勸和,人家相當自如,找了個干淨的大石頭,盤腿坐下。
摸了放在筐子里的棗兒,也不洗,在身上一擦,放在嘴里,嘎吱嘎吱,嚼的那叫一個得勁兒了。
算了。
不必去管。
人家比她可會看熱鬧了。
宋雨本來氣個半死,一轉頭,看見林辰這麼淡定,她心口的邪火,登時就消了大半。
不生氣,不生氣,他林辰都不生氣,自己也不能生氣,要沉得住氣。
只有沉得住氣了,才會看起來很靠譜!
深吸一口氣,宋雨瞪了一眼對面的人,掉轉頭, 找了個地方,也坐下來,盤著腿,開始吃棗子了。
一口一個,脆生生的。
只是,吃棗子的凶惡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丫頭把大家伙的骨頭給嚼了呢。
“建雪啊,你覺著,我說的有道理嗎?”
韓建雪笑了笑,“這種事情,我是不好評判什麼的。不過,萍萍娘,你現在,是越來越有婦女主任的架子了。
怎麼著,今年,打算去競選一下婦女主任這個職務呢?”
萍萍娘的小心思,一下被挑開,她自己都愣住了。
訕笑了一下,“�砥@宦牘橐宦耄 趺從殖兜礁九 魅蔚氖慮檣狹耍 br />
草兒娘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情,就算我不是婦女主任,作為一個旁觀者,我也是能夠說道兩句的。”
說罷,她又掉轉頭,看著韓建雪,嗔怪的,“還有你,小麗娘,以前悶不吭聲的。
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你這是嘴上不說,心里一肚子主意,先前確實是小看你了。”
她笑眯眯的當著眾人的面,給韓建雪上眼藥,“這叫什麼來著?是有大智慧的人,才會這麼做的事情吧。”
見韓建雪只是笑,不搭茬,萍萍娘稍微有些心虛,訕訕的扯開了話題,“不過吧,我還是覺著,這事兒不是什麼太大的事兒。
都是一個大隊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鬧得那麼僵,差不多就得了。
咱們呀,也不要整那得理不饒人的一套了,草兒娘這人沒什麼壞心,就是有時候說話會不過腦子,你跟她這樣子的,計較什麼呢?”
“確實,”韓建雪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草兒娘就是出門的時候,一不小心腦瓜子被門擠了。
要麼,就是被驢踢了,反正啊,歸根結底,這就不是啥全乎人,跟這樣腦子不健全,四肢不發達的人,我確實沒必要斤斤計較。”
萍萍娘笑了一下,滿臉欣慰,“這就對了,你能這樣想,那自然是很好的。”
“不過,”韓建雪話頭一轉,立馬把目標對準了萍萍娘,“那,你呢?”
萍萍娘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掛不住了,“啊?我?我、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你心里應該有數才對。再說了,我還想問你一句我怎麼了?
咱們倆之間,可沒什麼仇怨吧,你何苦說話、做事都這麼犀利。
處處都是給我挖坑,要不是我記著我們家,跟你們家沒什麼過節,我都要覺著咱們是幾輩子的仇人了。”
萍萍娘訕笑著,“怎麼了?
是我剛剛那話說的太重了嗎?你生氣了?
我、我這……”
她摳著手,好像被說的,有些無所適從了,“其實,我也沒有批評教育你的意思。
只是覺得,咱們大家應該友好相處,畢竟是一個大隊的,往上數幾輩子,都是親家。”
這,確實是實話。
嫁閨女,娶媳婦,這血緣關系,肯定都帶著點。
到時候,興許還能亂七八糟打到好幾桿子。
“我們確實在友好相處啊,”韓建雪一臉莫名其妙的,“草兒娘這人,我知道的,一貫是沒什麼腦子的。
被人當槍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說罷,韓建雪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萍萍娘。
萍萍娘︰“……”
乖乖,看啥啊?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干脆點她的名得了。
“哈哈,”萍萍娘干巴巴的,“你、你別這麼看著我啊。”
韓建雪沒搭理她,繼續慢悠悠的,“跟她這樣的,我壓根沒必要計較什麼,把話說清楚就行了。
倒是你,人家都沒啥反應,就你呲溜一下跳出來,怎麼著?
這是給我添堵,還是迫不及待讓我們兩家,正兒八經的把死仇給結上呀?”
結仇。
這話,那就重了。
大隊里住著,等閑拌嘴,都是正常事兒。
不是說,拌個嘴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但是,結仇,那可不一樣。
麻煩,就稍微有點大了。
草兒娘聞言,立馬看著萍萍娘。
她,只是想刺一下韓建雪,可沒想著結仇……
畢竟,人家閨女可是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