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辰朝著老人躬身行禮，嗓音里裹著幾分宿命交織的感嘆“前輩有禮，晚輩凌東辰，正是您苦尋多年的護寶人。”
林朝宗渾濁的老眼驟然睜大，視線在玉玨與天機十聖圖間來回逡巡，枯瘦身軀因劇烈震顫幾乎撐不住身形。
他喉間滾動著壓抑不住的笑意，卻先噴出一口猩紅的血沫。
東辰指尖翻飛，將丹藥送入老人口中，渾厚真氣隨之灌注。
待藥力稍緩，林朝宗慘白的臉上泛起回光返照般的潮紅，可衰竭的生機已如殘燭，非人力所能挽回。
老人鐵鉗般的手掌死死扣住東辰手腕，眸中迸射出狂喜與釋然交織的光華“天意，真乃天意。老夫雖死無憾。”
林朝宗哈哈大笑聲撕扯著傷口，又是數口鮮血涌出，卻見那溝壑縱橫的臉龐舒展著前所未有的快慰。
待情緒平復，他的氣息愈發微弱，卻強撐著說出第二樁要事“第……第二件……中州黑道至尊、道洲四大宗師之一的楊素之，將于本月十六在萬刃山召開黑道大會，意圖破壞凌雲窟五百年舉辦一次的凌雲盛會……”
此刻，林朝宗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仍執著地盯著東辰，“懇請閣下速往凌雲窟報信，早作防備……”
這消息如同驚雷般在東辰耳畔炸響。
他怔了片刻，失聲重復“凌雲窟？凌雲法會？”
林朝宗艱難頷首，枯指重重一點“千真萬確……此消息乃老夫摯友無意中探得，絕對真實。”
東辰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心緒，鄭重承諾“前輩放心，此事定當辦妥。不瞞您說，凌雲窟主凌鳳年，正是在下義父。”
聞言，老人眼中最後的憂慮化作寬慰，唇角微動似欲叮囑什麼，最終只余一抹解脫的微笑。
突然，他手臂無力垂落，頭顱偏向故土方向，就此闔目長逝。
東辰默然佇立，小心取下尚帶體溫的玉玨，與自身攜帶的三塊拼合在一起。
四枚玉玨相觸，流轉著溫潤光芒，共鳴聲如久別重逢的兄弟低語。
他又從老人懷中取出一封以秘法封存的信箋，小心收好。
擇了處視野開闊的崖壁，東辰運起真氣，雙掌如刀削斧劈，不多時便鑿出個簡易石穴。
將老人面向南疆安葬妥當，這才躍上天馬，劍指中州方向“全速前行，目標凌雲窟。”
天馬長嘶，踏碎流雲，疾馳如電。
東辰表面沉穩，內心卻波濤洶涌。
楊素之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乃道洲十大公子之一的“三絕公子”，文治武功，世間罕見。
此人手段毒辣，智計百出，短短數百年便一統中州黑道，成為道洲西境的黑道魁首，以青年之資，與其余三位黑道巨擘並稱四大宗師。
此番選在凌雲法會期間發難，其心可誅，其謀必毒。
正思忖間，下方突然傳來沖天劍氣。
那劍勢磅礡孤傲，絕非尋常修士所能為。
伴隨而來的還有幾道稍弱卻同樣凌厲的劍罡，顯然地面上有人正在激烈交鋒。
東辰本欲繞行，卻被那股孤高劍意牽動心神。
他輕拍馬背降低高度，只見荒蕪山谷中劍影紛亂。
一方是七名身著繡金劍徽服飾的修士，劍陣嚴謹，配合默契——分明是中州仙門魁首、道洲九宗之一，名劍山莊的人馬；
而他們的對手，竟只是一位灰衫中年。
這人長發蓬亂，形貌潦倒，唯雙目亮若星辰。
手中無劍，僅以指代劍，隨意揮灑間，灰色劍氣凝練如實質，每每精準劈開七人合擊之勢，逼得他們陣型凌亂。
東辰心中了然。
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名劍山莊七大高手，還能穩佔上風，這般身手，除了傳說中的劍甲，再無他人。
中州十三甲雖非門派，卻是民間對各領域巔峰強者的尊稱。
劍甲，便是其中以劍證道的存在。
名劍山莊七人臉色漲紅，顯然已盡全力。
他們各種精妙劍招層出不窮，劍光織成密網，卻始終困不住那道瀟灑身影。
劍甲打了個哈欠，語氣慵懶“名劍山莊的劍，越發花哨不中用了。罷了，不陪你們玩了。”
就在他指尖凝聚驚人劍勢之際，一道白衣身影悄然降臨。
東辰未帶絲毫煙火氣，卻讓場中劍氣為之失衡。
他並未拔劍，只是並指如劍，淵海般的劍意無形擴散，瞬間成為全場焦點。
劍甲抬眼打量，眼中首次露出興致“有點意思。你的劍，比他們強多了。想打架？老子陪你玩玩。”
他目光在東辰身上上下打量，全然不顧一旁震驚的名劍山莊眾人。
東辰微微頷首“請。”
剎那間，劍甲周身劍意暴漲，灰色劍氣如蛟龍般朝東辰席卷而去。
東辰雙腳穩穩站立，體內真氣運轉，抬手一揮，一道透明的氣牆擋在身前，劍氣撞擊在氣牆上，發出陣陣轟鳴。
劍甲見狀，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東辰左側，手指如劍，直刺東辰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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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辰側身一閃，同時反手一掌，掌風帶著凌厲的氣勢拍向劍甲。
劍甲不慌不忙，向後一躍，躲開了這一掌。
緊接著，他雙手快速結印，數道劍氣從地面沖天而起，將東辰困在其中。
東辰眼神一凝，運轉真氣，身上散發出一層金色光芒，硬生生沖破了劍氣的圍困。
他趁勢向前，右拳緊握，帶著萬鈞之力朝劍甲轟去。劍甲嘴角上揚，雙手交叉抵擋，強大的沖擊力讓他連退數步。
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間難分勝負。
名劍山莊的眾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對這兩人的實力充滿了敬畏。
“劍碎虛空！”
劍甲突然一聲斷喝，指尖輕點。
看似平常的動作，前方空間卻如鏡面般扭曲崩裂，灰蒙蒙劍氣蘊含著毀滅之力，無聲卻迅猛至極。
這一劍已觸及空間本源，近乎天道。
東辰神色不變，眼中閃過贊賞。
終于拔劍，清越龍吟響徹山谷。
紫色雷光自劍身迸發，至陽至剛的氣息令邪祟趨易。“弒雷八劍，九霄雷動。”
斜斬而出的雷劍簡單直接，卻帶著無堅不摧的意志。
紫雷與灰芒相撞，沒有巨響，只有布帛撕裂般的輕響。
交匯處的空間短暫扭曲，出現細微裂痕，隨即恢復。
逸散的劍氣卻在地面，犁出深不見底的溝壑。
劍甲身形微晃，後退半步。
東辰持劍而立，如泰山穩固。
雷光漸斂，勝負已分。
“好劍！好劍法！”劍甲看著發麻的手指，反而大笑，“至陽至剛，破盡萬法！老子這劍碎虛空，還是頭回被人正面破了。小子，算你厲害。”
東辰收劍入鞘，拱手道“承讓。閣下劍道通玄，已窺空間法則門徑，在下僥幸而已。”
“屁的僥幸。”劍甲擺擺手，灑脫依舊，“贏了就是贏了，老子輸得起。”
圍著東辰轉了一圈，忽然壓低聲音“不過，看你這身手，跟凌雲窟的路數有些相近。小子，你後院都要起火了，還有閑心管我這閑事？”
不等東辰回應，他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山谷盡頭，聲音遙遙傳來“有機會再來打我。”
東辰眉頭微皺。
劍甲這話，分明指向凌雲窟的危機。
聯想到林朝宗臨終所言，他心中警鐘大作。
名劍山莊七人面面相覷，為首的上前抱拳“多謝閣下解圍。”雖知對方並非相助自己，但終究擺脫了慘敗之局。
東辰淡淡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說罷縱身上馬，天馬長嘶，化作流光繼續疾馳。
回首望去，劍甲消失的方向雲霧繚繞。
東辰知道，這中州之地，風雨欲來。
而這位劍甲，似乎知曉不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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