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華如水，灑滿經過龍脈滋養而愈發靈秀的王宮花園。
草木清香混合著夜露的氣息，沁人心脾。
東辰正在暫居的殿宇內調息，鞏固剛剛突破的修為。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忽然傳來極輕微的叩擊聲。
他睜開眼，神識微動，已感知到窗外之人。
“香兒，無需客氣，請進。”
薛香菱推開殿門，卻沒有進來。她站在月光下，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宮裝，比平日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柔美，眼眸亮晶晶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東辰哥哥，還沒休息嗎？”她聲音輕柔。
“尚未。有什麼事嗎？”
薛香菱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決心“明日你便要走了，是嗎？”
東辰頷首“此間事已了，該離開了。”
“那……能陪我去個地方嗎？就現在。”她眼中帶著懇求，“去摘星樓，我想看新王朝的第一次日出。父王說，經過昨日天地饋贈，明日的日出必定非同凡響。”
東辰看著她眼中的光，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好。”
兩人並肩， 安靜地行走在靜謐的宮道上，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路無話，一種微妙而略帶傷感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
登上摘星樓，夜風拂面，帶著涼意。
整個王城在腳下沉睡，安寧祥和。
遠處山巒起伏的黑色輪廓，在月光下如同蟄伏的巨獸。
他們並肩靠在欄桿上，等待著黎明。
“小時候，我常偷偷跑來這里，”薛香菱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覺得這里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星星。那時候煩惱很少，快樂很簡單。”
東辰靜靜听著。
“後來長大了，知道了責任，知道了權勢爭斗，知道了身不由己……就很少來了。”
她轉過頭，看著東辰被月光勾勒出的側臉，“直到你出現。東辰哥哥，你就像一道突然照進我黑暗世界里的光，強大、自由、無所不能，替我，替奄奄一息上京王朝，劈開了所有陰霾。給所有人帶來了希望。”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顫抖“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且心有所念，終將離開。可是……可是我……”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勇氣，目光灼灼地看向東辰“可是我舍不得你走。東辰哥哥，我……我心悅你。”
說完這句話，她臉頰緋紅，卻倔強地沒有移開目光，等待著審判。
東辰微微一怔，眼中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訝然，有了然，也有一絲淡淡的無奈。
他轉過頭，迎上她熾熱的目光，聲音溫和卻清晰“香兒，多謝你的心意。你是個好姑娘，勇敢、善良、重情義。”
他沉默片刻，聲音愈發低沉篤定“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我心中，早已有了她人。我曾對她發過誓，此生唯求一世一雙人，心之所向，別無他求。”
薛香菱稍作驚愕，趕忙言道“其實……我無需名分，哪怕只是做個侍奉茶水的婢女亦可，我只想常伴在你身側。”
東辰凝視著薛香菱的眼眸，鄭重道“香兒，如此對你，對她都不公平。人的心只有巴掌大，只能容得下一人。你可明白？”
薛香菱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听到東辰的拒絕，毫不遮掩的拒絕，她的眼眸還是漸漸黯淡下去，一層水汽迅速彌漫上來。
她飛快地低下頭，不讓東辰看到她的淚光。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風聲嗚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卻比哭更讓人心疼“其實我……我早知道會是這個答案。只是……不想留下遺憾。說出來，就好了。就當是……為我這段無疾而終的心事，做一個了結。一個儀式。”
東辰心中微嘆。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溫潤的玉佩，玉佩質地普通，卻雕刻著奇特的雲紋，中心有一個小小的“凌”字。
“香兒，這枚玉佩隨我多年，雖不珍貴，卻是我凌雲窟的信物。你收下。”
他將玉佩放入薛香菱手中“他日你若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可派人持此玉佩前往中州凌雲窟。無論我身在何方，凌雲窟門下見佩如見人，必會傾盡全力相助，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薛香菱略作遲疑，並未伸手去接那玉佩。
她所求的乃是真愛，是時東辰發自肺腑的傾慕，而非憐憫與同情。
然而，她轉念一想，或許這便是東辰此生所能給予她的唯一之物了。
留下也好，權當留作紀念。
至少這玉佩他曾佩戴過，上面殘留著他的氣息。
她實難想象，日後若無他相伴，自己該如何度日。
薛香菱怔愣許久，緊緊攥著那枚尚留余溫的玉佩，指尖微微顫動。
這玉佩雖非她所渴求，卻已是他所能給予她的最為真摯的承諾與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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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們之間僅此而已。
薛香菱忽然有些嫉妒那個佔據他全部內心的人。
想來她亦是一位風華絕代，天下無雙的奇女子。
只可惜，她一直不敢詢問她的情況。
就在這時，天際泛起魚肚白。
黎明前的黑暗漸漸褪去，遠方的地平線上，一絲金線緩緩浮現，逐漸擴大、變亮、染紅雲霞。
終于，一輪紅日磅礡躍出地平線，萬道金光瞬間灑遍大地。
這光芒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天的日出都更加純粹、更加充滿生機，將經過洗禮的山河照耀得金碧輝煌，美輪美奐，充滿了無限的希望與活力。
晨曦映照在薛香菱帶著淚痕的臉上，她望著這壯麗的景象，喃喃道“真美啊……新的開始。”
只是這新的開始里，不再有他。
這將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
東辰也望著日出，輕聲道“是啊，新的開始。好好珍重，香兒。”
說完，他轉身，一步步走下摘星樓。
白色的身影漸漸融入晨曦的光輝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東辰兄哥哥，我們……還能再相見嗎？”
薛香菱面色凝重，聲音略帶顫抖，眼眶中淚水打轉。
“山高水長，各自珍重。”
風中，東辰的身影漸行漸遠。
薛香菱看著東辰消失在雲霞明滅的天際處，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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