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粘稠的毒膠,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讓人發悶。四周是墨綠近黑的古樹,盤踞著紫黑如血痂的藤蔓。慘綠色的毒霧濃得化不開,里面無數點磷光幽幽浮動,像鬼火一樣,透著一股妖異。雖然含著保命的仙丹,但東辰裸露的皮膚還是傳來陣陣麻痹和灼痛感。
目光所及,除了無邊死寂什麼也沒有。偶爾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反而襯得東辰自身愈發鼓噪的心跳格外響亮,咚咚咚地敲在耳膜上。
巨大的蜘蛛網掛滿了樹與樹之間,粘著腐朽的骨頭。樹干的陰影里,能感覺到各種毒蟲野獸的氣息,它們潛伏著,等待機會。最麻煩的是,這里對神念壓制太大,東辰不得不完全依賴自己對陣法和能量波動的敏銳直覺,小心翼翼地在危險邊緣穿行。
東辰謹慎地踩過一片厚厚的、散發著幽藍熒光的苔蘚時——
腳下突然傳來微不可察的“ 嗒”一聲。
不好!
是機關!
東辰腦中念頭剛閃過,腳下地面猛地塌陷。
那不是個簡單的深坑,而是一個螺旋狀向下的天然洞窟入口。
洞口周圍全是扭曲的樹根和五彩斑斕的怪異晶石,犬牙交錯。
千鈞一發之際,東辰腰身發力,真元狂暴運轉,硬生生把身體下墜的勢頭扭成一股向下的沖力。
他身影一閃,重重踏落在洞底。
腳下濺起腥綠粘稠的液滴,散發出甜膩得讓人作嘔的氣味。
一道扭曲的光線從頭頂洞口透下來,勉強照亮了洞窟深處——
洞窟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詭異的祭壇!它以白骨為基座,黑木做骨架,還瓖嵌著彩色晶石。
整個祭壇散發著古老而邪異的氣息,讓人心頭發寒。
祭壇頂上,一只猙獰的毒凰雕像作勢欲飛,翅膀上的倒刺鋒利如刀,最懾人的是那一雙寶石眼珠,此刻正流轉著令人心悸的妖異彩光!
而祭壇周圍,密密麻麻地直立著數百道黑影!看形態像人,但身上的破布條奇形怪狀,姿勢僵硬扭曲,活像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
它們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死氣,皮膚表面覆蓋著一層滑膩膩、反射著微光的東西。
最恐怖的是那空洞的眼窩深處,閃爍著猩紅、碧綠或幽紫的毒芒!
東辰腦海中靈光一閃,《上京秘辛錄》里關于“五毒教•求凰壇”的記載瞬間浮現腦中︰據說求凰壇乃是一種古老的上古秘術,以陰陽調和之力溝通天地,從而鑄就天道姻緣。
每當月圓之夜,壇上毒凰雕像便會與冥冥中的天道產生共鳴。
五毒教教徒會在此舉行神秘儀式,以毒為引,以怨為媒,祈求天道賜下姻緣。
若儀式成功,施法者能與命中注定之人締結特殊姻緣,哪怕相隔天涯,也會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在一起。
但此儀式需以大量鮮活生命為祭,若失敗,不僅參與者會遭受天道反噬,還會在周圍形成強大的怨念詛咒,讓這一帶成為絕地。
如今看來,這求凰壇儀式顯然失敗了,周圍這些黑影,應是當年被獻祭者的怨魂所化。
東辰握緊了手中的劍,警惕地看著這些黑影。他深知,若想離開這詭異之地,必須先解決眼前的危機。
就在這時,毒凰雕像的雙眼突然光芒大盛,一股強大的力量波動從祭壇上散發開來……
壇頂那只毒凰寶石眼里的血光,猛地暴漲!
剎那間,那數百道僵硬的黑影劇烈震顫起來!它們身上的破爛“衣服”瞬間撕裂、剝落,露出了下面令人頭皮發麻的真相——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由無數蠕動、拼合在一起的猙獰毒蟲組成的怪物!
有千足蜈蚣、黑玉蜘蛛、七彩毒蠍、斑斕毒蛇、赤血蟾蜍……全都擠成一團!
眨眼間,這些肢體上覆蓋著堅硬甲殼、張著恐怖口器、揮舞著鋒銳螯鉗、帶著尖銳毒尾針的“蟲傀”就露出了它們的本相!
數百雙閃爍著瘋狂與貪婪的蟲眼,如同嗜血的針,死死地鎖定了東辰!
“吱——!”
“嘶——!”
“桀桀——!”
尖銳刺耳的蟲鳴匯成一片死亡的噪音!整個蟲群像被點燃的火藥桶,從祭壇四面八方瘋狂地撲殺過來!
濃烈的腥臭、麻痹神經的異香、能腐蝕骨肉的酸氣瞬間充斥了洞窟的每一個角落!
危急關頭,東辰眼神冰冷如寒鐵,沒有絲毫慌亂。左臂閃電般揮劍斬出!
“九劍連珠•烈焰!”
話音未落,指尖迸發出刺目耀眼的金紅烈焰!如同壓抑的火山轟然噴發!灼熱狂暴的洪流瞬間沖散了洞窟里的陰冷與腥臭!
一道凝練、暴烈的扇形金紅火流,像一柄來自九天的烈焰巨斧,帶著無可匹敵的力量,悍然迎向洶涌而來的蟲潮!
生死一線間,東辰竟突破了九劍連珠的第三式!
嗤嗤嗤——!!
火焰所過之處,空氣劇烈扭曲!沖在最前面的蟲傀,無論是堅硬的甲殼、韌性十足的膠體還是劇毒的汁液,觸之即燃!
淒厲的尖嘯聲里,甲殼碳化爆裂,膠體騰起惡臭濃煙,毒液瞬間沸騰蒸發!體型稍小的毒蟲,直接在熱浪中“噗噗噗”地爆裂開來,化作飛灰!
轟隆!!
扇形烈焰如摧枯拉朽般斬落!火焰橫掃前方祭壇區域,瞬間清空出一片扇形焦土!地上只留下冒煙的甲殼碎片、燒焦的蟲腿和厚厚一層黑灰!
上百具蟲傀在烈焰中化作死寂!洞頂被火光照得一片血紅!
死寂驟然降臨,只有火焰舔舐殘骸發出的 啪爆響。
但這短暫的平靜注定要被打破——
“大膽!竟敢毀我護法蟲傀?!”
一個冰冷徹骨的女聲,從祭壇最深沉的陰影中傳出!
那聲音不高,像寒水滴落在古玉上,卻帶著穿透靈魂的寒意和沉重的威壓,整個洞窟的空氣仿佛都凝固成了膠水!
光影搖曳,一道高挑縴細、身著七彩流紗的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踏出。她的長裙上綴滿了栩栩如生的毒蟲飾品。裸露的雪白腰肢上,游走著活物般妖艷的毒蟲刺青。烏黑的長發隨意披散,發梢竟透出詭異的毒磷微光。半張毒凰翎羽面具遮住了她的臉,只露出一雙眼楮——深邃如萬年寒潭,冰封得毫無人味,那目光已經將東辰死死鎖住。
五毒教聖女——藍凰!
她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焦黑的蟲尸,最終定格在東辰身上,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擅闖禁地,毀我蟲傀……依教規,當受萬蟲噬心之刑!”
壇頂那只毒凰的眼珠猛地轉動,“盯”向了東辰!仿佛呼應著聖女的殺機,那些沒被燒盡的蟲傀碎片里,更多細小的毒蟲簌簌鑽出,匯聚起來!
藍凰身上散發出的威壓,凝成一個無形的牢籠,比剛才的蟲潮還要致命百倍!
東辰周身隱有鋒銳的劍氣激蕩,黑袍下的氣息起伏不定。
不能在這里跟她硬拼!東辰來南疆的目標,遠不是現在就和五毒教撕破臉的時候。
氣氛緊繃到極點!弓弦即將崩斷!
就在那千鈞一發的瞬間——
藍凰面具之後,那雙冰封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難以捕捉的情緒閃過。快得像丟進死水的石子濺起的小小漣漪。那股排山倒海、誓要將東辰碎尸萬段的殺意,竟也因此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妙的……停頓?
“哼。”
一聲低到幾乎听不見的冷哼。
聖女指尖倏然一彈!
一道碧光疾射向東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