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廢墟中爬起時，若隱若現的晨光，透過無盡黑霧射進地宮，使得四周變得光怪陸離。
東辰放眼望去，見龍脈的氣息籠罩著整座葬龍淵，原本渾濁的空氣變得清新，連被瘴氣侵蝕的草木都泛起了新綠。
“龍脈……在治愈大地。”薛香川仰頭望著天空，“我听見它在吟唱。”
東辰摸了摸心口。
那里不知何時多了道淡青色的龍形印記，與龍脈額間的晶角遙相呼應。“它這是在感謝我們。畢竟幽都之主一旦入侵人間，首當其沖的便是龍脈。”
薛香川咳嗽兩聲，指了指鬼井︰“龍脈的靈識剛才告訴我，地表裂縫就在鬼井下方三百丈。那里有扇青銅門，門後就是幽都之主的本體。”
“走吧。”
東辰背負著九州鼎，面色陡然變冷，“去會會它。也好讓它明白，這里是人間，是受人皇庇佑之地，即便它是幽都之主，一旦進入，也休想全身而退。”
三人沿著鬼井的石階往下走。
越往下，空氣越冷，石壁上開始出現暗紅色的紋路——那是幽都之主的血。
“到了。”
甦烈焰突然停步。
他們面前是面青銅門，門高十丈，門上刻滿扭曲的符咒，每道符咒里都鎖著張痛苦的人臉。
門中央嵌著塊黑鐵，正是九幽冥鐵打造的鎖。
鎖的四周，是一座十二天都大陣，將青銅門牢牢封住。
青銅門上的符咒如活物般流轉，每一道都流轉著幽藍的光，像是被龍血浸透的血管。
十二天都大陣則懸浮在門周，由十二根青銅柱支撐，每根柱子上都盤著一條交尾的玄龍，龍首全部對準門心。
陣中氣流翻涌，形成漩渦狀的能量流，竟將周圍的霧氣都卷成螺旋狀，發出低沉的轟鳴。
東辰能清晰感知到，這陣法中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那是第四代南疆王以龍血為引，聯合上萬修士以命祭陣的威壓。
“這鎖……”
東辰皺眉，“竟然和祭台上的鎖鏈一樣。”
“是用龍血鑄的。”
薛香川的探靈術感知到門內的氣息，“三萬年前，南疆王府的先祖用龍血澆鑄十二天都大陣，將幽都之主困于陣中。這鎖便是十二天都大陣的陣眼，唯有龍脈的力量方能開啟。”
東辰摸出九州鼎，“鼎能與龍脈共鳴，應該能解開鎖。”
他將鼎按在黑鐵上。
鼎身的龍紋突然亮起金光，黑鐵開始發燙，符咒里的哭嚎聲越來越響。
“不對。”薛香川突然拽住東辰，“鎖在吸收九州鼎的力量！”
東辰猛地抽回手。
黑鐵上的符咒突然變成血紅色，青銅門發出轟鳴，竟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
“歡迎回家。”
門後傳來沙啞的笑聲。
東辰握緊軒轅劍。
門縫里滲出黑霧，里面裹著無數張人臉——都是被幽都瘴氣侵蝕的修士、百姓，甚至還有清微子的弟子。
“他們在求救。”
薛香川的聲音發顫，“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痛苦。”
“那是幽都之主在吸食他們的記憶。”甦烈焰握緊破邪杵，“他想讓我們動搖。”
東辰深吸一口氣。
他想起地宮里的血書，想起西疆王府的遺言，想起龍脈靈識里的畫面——萬年前，那些修士也是這樣站在門前，用生命守護人間。
“薛香川，用探靈術安撫他們。”
東辰將九州鼎交給少年，“甦將軍，用破邪杵鎮住門縫！”
薛香川點頭。
他的探靈術泛起藍光，籠罩在門縫上。
那些痛苦的人臉漸漸平靜，黑霧也開始消退。
甦烈焰舉起破邪杵。
劍身的符咒爆發出金光，將門縫死死抵住。
東辰抽出軒轅劍。
劍刃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他一步步走向門內。
“凌公子！”薛香川的聲音帶著哭腔，“別進去！”
“放心。”東辰回頭笑了笑，“我曾答應過你，一定會帶你看更美的風景。”
他走進門內。
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
門內是座巨大的溶洞，中央蜷縮著團黑影。
黑影沒有固定形狀，像團流動的墨汁，卻能看出模糊的人形——那是幽都之主的本體。
“禹王的後裔？”
黑影開口，聲音像指甲刮過石頭，“你打破了我的封印。”
“是你自己破的。”
東辰握緊軒轅劍，“千年前南疆王府不曾殺你，是希望你能知難而退，返回幽都。可你呢？不僅吸收人類怨氣，害死無辜，還妖言惑眾，企圖顛覆上京王朝。你這種人，不，應該是你這種利欲燻心的鬼，根本不配活在這世上。”
黑影發出刺耳的尖笑︰“知難而退？他們該感謝我！如果沒有我的力量，他們早就被貪官污吏、邪修惡霸折磨致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不過是……”
“閉嘴！這套陳詞濫調，我早就听膩了。不過是披著‘替天行道’外衣的惡魔，卻把作惡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東辰忽然打斷他，“南疆王府用龍血鎮你，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真正守護的不是龍脈，而是黎民百姓。你雖然活了數萬年，但始終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永遠不可能明白人間的煙火氣。”
黑影的形態突然凝固。
他的“臉”扭曲成猙獰的鬼臉︰“你懂什麼？等我吞噬了龍脈，這方圓千里都會成為我的養料！到時候，我會讓你親眼看著你的朋友、你的愛人，被怨氣吞噬！”
“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我可以為他們而死，但你只會為自己而活！”
東辰舉起破邪杵。
杵上的古老符文與龍脈共鳴，金紅光芒如潮水般涌來，將黑影盡數籠罩，“既然龍脈選擇了我，那麼我就會守護到底。給我破！”
話音未落，軒轅劍已然飛出，化為驚天劍芒，呼嘯而下。
黑影發出最後的尖叫。
他的身體開始崩潰，化作漫天黑霧，被龍脈徹底吞噬。
溶洞開始劇烈震動。
東辰扶著石壁站穩，看見洞頂的裂縫中漏下陽光。
“結束了。”
他喃喃道。
“凌公子！”
薛香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東辰推開石門。
陽光灑在他臉上，暖得有些刺眼。薛香川撲過來抱住他，甦烈焰站在一旁，笑著擦了擦眼淚。
“我們贏了嗎？”薛香川滿臉興奮。
“不。”東辰望著遠處的青山，“這只是開始。”
他摸了摸心口的龍形印記。
龍脈的力量還在體內流淌，九州鼎在他背上發燙，像是在提醒他——鎮龍使的誓言，為守護天下蒼生，永不言敗。
山風卷起他的衣襟。
東辰望著天邊的星軌，輕聲道︰“上京王朝這局棋，連一半都未到！”
他瞧了甦烈焰一眼，“走吧，帶著你的十二甲衛，為上京的百姓做點事情。”
甦烈焰笑著搖頭，“不走了。鬼井尚未封印，我想以我殘軀鎮守這里。甦某碌碌無為半生，這次我也想換一種活法——像你一樣，做一個義薄雲天的英雄。”
東辰忽覺有些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