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內有一圓形石桌，桌旁東西南北各放置了四尊石凳。
沈雲樓指了指對面一張石凳，說道︰“請坐！”
隨即在身前那張石凳上徑直坐下。
沉默了片刻，沈雲樓問道︰“你可知道什麼是劍？”
說著他揮了揮衣袖，只見兩只玉杯分別不偏不倚落在兩人身前，玉杯之間擱著一只玉壺。
東辰沉默了一陣，答道︰“劍者，心之刃也。發乎于心，用之于心。”
朝天宗眉頭皺了皺，半響，說道︰“不錯！劍者，心之刃也。”
“不過，心之刃也，也只是心中有劍之境。心中有劍，甚至是‘劍心通明’都非劍道之最高境界。”
“當然，世間兵器雖有不同，但所遵循的道卻是一樣。那麼，在這世上，到底什麼才是至高無上的道?”
正說之間，他隨意揮出一道劍指，桌上玉壺隨之傾斜，酒水涓涓流出，頃刻注滿兩只玉杯。
頓時，一股甘醇的酒香迎面撲來。
沈雲樓端起酒杯，說道︰“沈某先干為敬。”說著一飲而盡。
東辰答道︰“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請！”
說著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之後，他皺了皺眉頭，道︰“那大概是是天人合一之境了，即心中無劍、手中亦無劍之境。”
在天涯島時，陸家山莊守護陣的陣靈對于劍道的闡述，再次浮現在他眼前。
只可惜，幾百年過去了，東辰才堪破人劍合一之境。
沈雲樓一怔，皺了皺眉頭，沉思了一陣，突然擊掌大笑，拍案而起，道︰“沒錯！是天人合一。心中無劍，手中也無劍。一道意念，也可化作殺人與無形的無敵劍氣，這就是道，是劍之大道，也是諸法之道。”
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向東辰抱了抱拳，深深叩了一首，說道︰“凌兄一語可謂是驚醒夢中人。沈某某終于懂了，謝謝了！我再敬你一杯。”
東辰躬身回禮，又是一飲而盡之後，說道︰“沈大哥客氣！你乃曠古未有的世間奇才，天賦異稟，氣度非凡。無論是修為還是眼界，甚至在各方各面均在小弟之上，小弟又豈能承受你一句‘凌兄’。”
沈雲樓一怔，眼中射過一道精光，問道︰“哦？那不知你可否願意為在下引見那位劍道大家？”
東辰搖了搖頭，神色悵然了片刻，答道︰“此人身在一處絕密之地，只怕在下這一生再也無緣再見到他了。”
沈雲樓怔了片刻，答道︰“可惜！可惜。”
愣了半晌，問道︰“那敢問凌兄，什麼是劍心？什麼又是劍道精神？”
東辰又沉思了一陣，答道︰“劍也，承榮而生，載譽而死，心如吾劍，寧折不彎，寧死不屈，是謂劍心，也是武者之心。”
沈雲樓再次拍案而起，道︰“好！凌兄不愧是沈某的知己良朋。沈某再敬凌兄第三杯！”
說話間，已將玉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東辰沉思了片刻，道︰“在下以為的劍客精神就是，在與對手相逢時，無論對手何其強大，就算是天下第一劍客高手，明知不敵，也要毅然決然地亮出手中寶劍，即使死在對手的劍下，也是雖敗猶榮。”
順手飲下第三杯酒水。
沈雲樓贊道︰“妙！妙！妙！”
他一連說了三個‘妙’字。
但每一個‘妙’字所包含的意境卻大不相同。
第一個‘妙’字多是贊同之意，第二個‘妙’盡顯豪氣萬丈，第三個‘妙’字則是立志踐行的態度。
沉默了一陣，沈雲樓說道︰“哈哈，這論劍環節，在下已然是輸了。請！”說著，又端起了玉杯。
東辰已有些微醺，說道︰“在下不勝酒力，還請沈兄見諒！”
沈雲樓微微一怔，笑道“也罷，那你便休息會兒吧。不過大丈夫縱橫天下，若是不能飲酒，豈不叫人笑話。”
說著不禁端起酒壺，咕嘟咕嘟的將壇中酒水喝干。
東辰見沈雲樓雖是文弱書生模樣，但骨子里豪氣萬丈，英雄了得，心下生了仰慕之情，借著酒勁道︰“沈兄，你若是不嫌棄小弟不自量力，不如今日你我便結為異姓兄弟，從此肝膽相照，禍福與共。如何？”
沈雲樓微微一怔，道︰“你...要和我結為異姓兄弟？”
東辰笑道“求之若渴。”
沈雲樓嘆了口氣，道“這個嘛...你我雖然一見如故，但此事卻也不必急于一時。”
“因為一旦結為了兄弟，那便真的是肝膽相照，生死相依，至死不悔。所以還望你慎重考慮之後再做決定。”
當然，東辰不知道的是，沈雲樓之所以不與他結拜，並非看不上東辰，卻是因為上官靈兒的原因。
東辰微微一愣，笑道︰“小弟的心意蒼天可鑒，今日一諾，至死不悔。”
沈雲樓沉默了半晌，眉頭忽然一蹙，豪氣沖天道︰“好，今日我便認了你這個兄弟。從今以後，你我肝膽相照，生死與共，不可相欺，否則天誅地滅。”
東辰心情暢快，道︰“好。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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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跪伏在地，拜了三拜。
沈雲樓也跪到東辰對面，和東辰對拜了三下。
二人坐起，繼續飲酒。
沈雲樓笑了一陣，說道︰“好好好！為了慶祝你我兄弟相識，我們再干上一杯。”
不等東辰回話，一杯靈酒再次一飲而盡。
東辰只好奉陪。
沈雲樓喝完之後，說道︰“好，大哥今日開心。這第六杯，哦，不對，你是第七杯，我們敬天地。”
說完之後，又一飲而盡。
東辰看了一陣，只見眼前古亭以及朝天宗已開始東倒西歪起來，顯然已有八分醉意，說道︰“大哥，我的好大哥唉，小弟我酒量有限，實在…”
東辰酒醉心明，世上烈酒他也喝了不少，即便是十壇百壇，也不至于醉成這般，此刻不過五六杯下肚，已有八分醉意，這酒當真是非比尋常。
沈雲樓打斷東辰，臉色一沉，說道︰“怎麼，你看不起哥哥我？”
東辰答道︰“哪敢！”又將第七杯靈酒一飲而盡。
沈雲樓站了身來，左跌右撞，顯然也已是醉了，說道︰“這…這第七杯。不…兄弟你是第八杯。我們…敬這日月。”
東辰扶住石桌，艱難地站起來，說道︰“哥哥，你看我們都醉了。還是…不要了吧。”
沈雲樓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說道︰“我沒醉！來，我們一醉方休。”
說話之間，又將一杯酒一飲而盡。
東辰說道︰“好！弟弟我舍命陪你到底！”又將一杯酒飲下肚中。
一杯下肚，頓覺腦海中天翻地覆，胸口沉悶難當，幾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只是隱約之間，東辰見沈雲樓一飛沖天，躍上百丈層雲之上，以手為劍，不斷劃出，只听“錚錚”劍嘯聲不住，劍流不斷涌出。
沈雲樓喊道︰“賢弟，你是劍法大家，大哥這便使一套劍法，助助酒興。”
然後口中念念有詞，道︰“昨夜夢回神府，龍城鳳閣如故。而今醉眼望長天，鬼哭神嚎驚山秋，國破山河愁。我雖書生一介，不羨將相王侯。生平願作擎天柱，一劍縱橫六百州，收復舊皇都。”
一時之間，只見九天之上，劍氣如虹，飛縱百里。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辰已經進入夢中。
醒來之時，見沈雲樓已經離開了，只見桌上刻著一行字，道︰“此次三比，大哥一敗涂地。兄弟珍重！待到你我重見之日，再與兄弟討教棋藝。惜別，珍重。沈雲樓！”
東辰一怔，說道︰“三比。身法，論劍，還有…莫不是拼酒？”
隨即笑道︰“我這大哥，豪氣干雲，不怒自威，頗有一副縱橫天下、睥睨蒼生的英雄氣概。只是身上多了幾分書卷氣，與這亂世格格不入。”看了看四周環境，不禁大吃一驚。
石亭依舊，不過石亭之外的無盡空地上卻是滿目蒼夷，山崩地裂的模樣。
百里之內，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條一丈深淺、數十里長的巨大深溝，定是沈雲樓之前舞劍時留下的劍氣余痕。
虛空上，依舊隱隱飄蕩著以劍氣凝聚而成，沈雲樓醉酒時寫下的那首《破陣子》︰“昨夜夢回神府，龍城鳳閣如故。而今醉眼望長天，鬼哭神嚎驚山秋，國破山河愁。我雖書生一介，不羨將相王侯。生平願作擎天柱，一劍縱橫六百州，收復舊皇都。”
一瞧之下，東辰不僅又驚又羨，贊道︰“大哥真乃天人也！不僅豪氣干雲，氣吞萬里如虎，更是心懷天下，志存高遠。唉，小弟不如也。”
怔了片刻後，東辰再次向天際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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