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紅塵煉心
她悻悻然收回撲勢，頂著綠油油的大狗殼，老老實實垂手立在石榻旁，黑色的眼瞳掃向洞口。
光影晃動。
兩道身影在洞口斑駁的光暈里顯出輪廓。
為首那青衫少年疾行幾步，轟然跪倒！
額頭重重磕在萬年寒玉鑿成的冰冷地磚上︰
“拜見老祖宗！”
聲音因激動而略顯嘶啞，震得角落石筍上的萬年青苔微微顫動。
李慕生的目光掠過李青城微微顫抖的肩，落在他身上那層尚未完全內斂、如同薄紗般浮動的五行丹光之上。
琉璃般的內蘊，卻在流轉間顯出幾分混雜著丹氣的沉滯與不諧。
“丹成了？”
聲音平淡，如古井深潭投入石子。
“弟子……弟子幸不辱命，一甲子苦修，終得五行金丹！”
李青城竭力抑制著心湖的澎湃。
金丹！這是多少雜靈根修士不敢奢望的夢！縱然是靠堆積如山的丹藥、耗費海量宗門資源才達成的奇跡，那也是實打實的金丹！
從此超脫凡俗，壽享五百！這一切……皆拜眼前這位……
“混元訣……”
李慕生的指尖在寒玉榻邊緣無聲敲擊了一下，聲若碎冰︰
“古法遺韻，天地混一，百脈歸源，凡有靈根者皆可入其門……然汝今所修……”
他眼尾淡漠地掃過李青城丹域︰
“……乃‘五行混元劫法’。五行皆備，方為起始。”
李青城茫然抬頭。
“上古結丹，法有萬千。”李慕生的聲音帶著一絲追溯歲月的飄渺，“有人以金丹為爐，熔煉萬法；有人結一顆殺伐劍丸，劍破萬法；亦有人……”
他目光投向寒潭深處凝聚的玄冰水汽。
“采九天罡煞，凝一顆冰魄寒丹，冰封寰宇……”
指尖驀地轉向李青城！
“汝這五行丹……”
語鋒陡轉！
“便是老夫剝其枝節，取其髓核，揉入一縷‘五行大破滅’的逆天意蘊！以此丹為胎……”
他嘴角微微上揚，那弧度帶著一絲洞穿萬法本源、近乎冷酷的興味︰
“……可孕生一道……”
“五行玄光?！”
“玄光流轉，五行皆破！生于五行，亦……破盡五行?！”
四字砸落！
如同驚雷炸響在李青城識海深處！
破盡五行？！
法術神通、法器法寶……只要根植五行之道，皆在玄光一刷之下——
?道基蒙塵！靈性崩散！??
甚至……被硬生生剝離奪走？！
狂喜瞬間沖垮了李青城的理智！
萬般辛苦，一朝得報！這……這就是老祖宗賜下的真正底牌？！
那足以令天下結丹修士驚懼失色的神威？！
“嗤……”
一聲極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哂笑自旁邊傳來。
小紅抱著一顆啃掉小半的朱紅靈果，歪著頭，剔透如墨玉的眼瞳里滿是看傻子似的鄙夷。
“莫要瞎高興。”李慕生眼皮微斂，將李青城那點興奮徹底凍結，“五行玄光，不過小術……若汝能以此琉璃金丹為本，碎丹破玄關，登臨元嬰……此光可蛻盡鉛華，化為……”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洞府的岩石層，投向億璀璨空深處那些不可測的法則。
“……五行神光?！”
“神光一出！五行之內，萬法歸墟！寶落如雨！”
那平淡語氣中隱含的恐怖意蘊，讓一旁啃靈果的小紅都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縱是非屬五行之道……”
李慕生聲音微頓，如同留白的畫卷，蘊含著遠超“五行神光”本身的……
?未盡之意！
“老祖再造之恩！弟子萬死難報……”李青城的心已被那煌煌前景徹底點燃！
萬死？若能修成這般無上神通，千萬死亦當往矣！
“萬死？”李慕生輕輕揮了揮手，如同驅趕塵埃，“且去攢貢獻點吧。”
李青城一怔。
“幽禁山門六十載，汝的筋骨……也該松松了。多接些外務任務，磨礪道心，攢足……”
那干瘦如老樹虯枝的手指屈起，緩緩伸出兩根。
“……兩千五百萬貢獻點……待你金丹大圓滿境時，再來叩門。”
話音落。
一股無形卻沛然莫御的排斥之力已籠罩李青城周身！
“弟子……弟子遵命……”千言萬語噎在喉頭，李青城只得再拜，被那股力量托著，身不由己倒退出了幽暗的洞府，刺目的天光撲面而來，映出他臉上一片茫然懵懂。
兩千五百萬？！
這數字如同冰冷的枷鎖，瞬間鎖住了那顆因五行玄光而狂喜躁動的琉璃金丹！師尊……這究竟是何意？
“城兒！”
沈萬水焦灼的聲音將李青城從茫然中驚醒。
他已被那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送到了洞府外那片焦黑翻卷的池畔土地之上。
寒潭深處。
玄靈尊者龐大的本體殘影正在水波蕩漾中緩緩下沉，只余一雙墨玉巨瞳在水面之上，淡漠地掃了他一眼。
沈萬水紫袍微動，已出現在李青城身旁，一把抓住他手臂，急切傳音︰“如何？老祖宗可有……明示？”
李青城眼神空蒙，嘴唇翕動，機械地重復著︰“兩千五百萬……貢獻點……金丹大圓滿……”
“兩千萬……”沈萬水瞳孔驟然收縮！
如同被冰水澆頭！臉上的期待瞬間化為慘淡的灰敗！那是一種……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絕望！他猛地攥緊李青城手臂，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城兒……你可知……可知老祖宗為何單提貢獻點？”
不等李青城回答，他喑啞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內情的悲涼與不甘︰
“是‘混元凝嬰丹’！此丹乃本宗根基！亦是懸在天下結丹修士頭頂唯一的……通天繩索！”
“煉制之法，除老祖之外，無人可成！丹成之時，霞光如蓋三千里，乃宗門千載盛事！然……此丹非等閑貢獻可換！”
“五千萬！整整五千萬貢獻點！”他猛地伸出五指，指關節都因激憤而咯咯作響，“此數……足以令元嬰修士傾家蕩產！令結丹修士以命相搏一生……未必得償所願！”
“每逢此丹現世……”沈萬水臉上浮現出深刻的疲憊與無奈，“宗門內外……皆成煉獄！家族、師徒、外堂三大派系！暗謀、詭計、血斗、傾軋……無所不用其極！那通天玉碑上的排名……沾染了多少元嬰真君徒子徒孫的淋灕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