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化神
呂怡萱靜立潭邊，素白道袍紋絲未動，清冷眸光穿透氤氳寒氣，投向山壁深處那扇沉寂百年的玄鐵巨門。
“師尊……”
她低語未竟，一縷迷惘如細蛇纏繞心尖，轉瞬又被深潭寒水吞沒。
“靜虛、紅焱之輩，大唐余燼。縱為飛灰，亦有燎原之機。師尊……何以放任其散于荒丘野嶺？”
玄鐵巨門內。
死寂被一道沙啞如枯枝刮擦石壁的聲音撕破︰“強扭？”
李慕生枯坐寒玉蒲團的身影在幽暗中微不可察地一凝，聲音里糅雜著古井深潭般的玩味。
“甜苦不在扭…而在嚼。”
洞府深處陡然升起一股粘稠的威壓，凝成無形巨手扼住呂怡萱心神︰
“百足僵蟲，毒牙朽裂，噬心猶易。熬其血肉成灰，碎骨為粉……”
一聲幾不可聞的吐息，卷著萬載光陰的冰冷，彌漫洞府︰
“那時下咽，才酥脆。”
嗡！
岩漿死寂。
呂怡萱如同被凍結于玄冰之下的游魚，脊骨深處爆發的刺骨寒意碾碎呼吸！
袖中緊握的“玄冰鎮魂玉”激發的霜氣亦難驅散神魂深處翻涌的驚濤！
溫水…慢火…熬骨…直至食髓！
這便是師尊為那些倉惶西渡的元嬰遺脈……
定下的結局！
虛明峰。
朔風如刀，刮過這座孤懸于百草宗勢力邊陲的石峰。半壁傾斜的殘亭下，一方青石打磨的簡陋石幾便是唯一陳設。
靜虛童子盤膝于冰冷石蒲團，五指虛托一只殘破紫砂壺。壺底寸許純白三陽真火躍動，灼烤著壺中僅余的幾片枯槁黃葉，擠出最後一縷羸弱水汽。
“師祖。”青衍躬身奉上一套缺角青玉盞，清雋面容繃如冰封古玉，眼底卻似封著岩漿的火山口。
靜虛童子未抬眼。
亭外罡風一凝！
哧啦！
一道腥紅如凝固血漿、吞吐硫磺毒息的魔光悍然撕裂籠罩孤峰的“四象匿蹤簾”！撞得石亭外青氣狂閃！斑駁石柱浮現蛛網裂痕！
暗黑光芒中，披散赤發如瘋焰的血焱老祖踏碎雲氣，枯槁面孔上每一道褶皺都刻著毒蝕般的譏諷︰
“呵！靜虛師兄苟且此間，竟如蟲豸縮尾！這等微末靈氣，喂我座下食腐血蠅也屬糟蹋！”邪音如刮骨鋼刃，直刺亭中那無波稚容。
“道友踏風而來，泥塵亦生輝。”靜虛童子壺身微傾，琥珀色茶湯無聲注入青玉破盞，穩穩滑至血焱腳下石面。“粗茶入不了沸心魔火之口。道友總不為……品我殘茶？”
血焱眸中黑光驟縮！魔煞瞬間壓下！
嗡！
一道粘稠如活物的血魔煞氣瞬間封罩石亭。
“那老東西——撐不住了！”血焱枯爪在青石上烙下指痕，聲音嘶啞如銹鐵相挫！
“八百載…是該塵歸塵。”靜虛童子指尖描過玉盞裂紋，目光穿破魔煞投向百草後山那片死寂的黑暗。
“此人…隱忍如淵，布局如棋…若生道法昌隆時……”
稚嫩童音陡然沉凝如萬載寒鐵︰
“枯竭之世！斬絕化神路！便是真仙降塵在此！亦如……”
“蚍蜉撼樹！徒留笑柄！”
四字砸落！石亭魔煞震顫！
轟！！！
一股源自九幽地肺、裹挾著碾碎萬古壁壘之意的撼天劇震！毫無征兆地自百草宗後山——
爆開！
百草宗主峰！
“噗通！噗通！噗通！”
數十名肅立于煉藥堂外的築基真傳如割麥般癱軟跪倒！口鼻溢血！數人當場氣絕！
殿內稟事的白發執事雙膝爆碎！七竅炸開粘稠血線！
萬妖谷！
“吼——！”山澗盤踞的三階巔峰“玄金雷蟒”巨軀驟然狂扭！暗金鱗甲倒豎刺空！暗黑豎瞳縮成針尖！撞山刮岩的淒厲嘶鳴刺破長空！
青嵐城！
所有嘈雜凍結窒息！無數驚駭欲絕的眸子僵直望天！幼童的哭嚎被無形巨掌掐滅在喉！
天地——
傾覆！
流雲殿！
轟隆！！！
丈許厚的玄玉穹頂被無形巨力生生拔起！卷入九霄罡風絞碎成漫天玉屑冰晶！
呂怡萱破空而出！素白道袍鼓蕩如雲！元嬰清光死死抵住下方狂濤般暴漲的——
天地之威！
她循著那滅世源頭望去——
玉髓潭區域！
虛空如劣質琉璃般——
寸寸塌陷！
一個吞噬萬靈的漩渦驟然成型！
嗡！！！
白馬！大唐！乃至荒漠盡頭的稀薄靈氣瘋狂倒卷！匯聚成咆哮奔涌的七彩狂潮！
靈氣凝濃如實質，在半空便已——
液化！
一滴！
十滴！
億萬滴！
凝蘊磅礡生機道韻的七彩靈液！如天河傾瀉！澆灌百草諸峰！
“道劫靈漿？！”
呂怡萱指尖承托一滴七彩瓊漿！磅礡生氣瞬間沖刷四肢百骸！丹毒盡祛！停滯多年的元嬰竟隱泛靈光！然其心神盡被那坍塌深處——
攫住！
靈液洪流核心！
一點純粹至極的白芒如開天闢地的道種——
炸亮！
光點膨脹！拉伸！化作一尊——
高達萬丈！
面目清俊若少年！身披亙古月華神輝的——
巨人法相！
懸于天地！睜目！
巨人雙瞳開闔！
眸中映現非萬物星辰！
而是兩道冰封天道、睥睨眾生的——
蒼青神光！
洞府至深處！
寒玉蒲團化為塵埃！
三尺高的白玉元嬰懸于虛無！胖乎乎小手猛力捶打虛空︰
“心魔小兒！出來受死！”李慕生聲炸響！空寂如故。
“慫包！莫不是被‘心魔的心魔’嚇破了膽？”小臉鄙夷。
“罷了！”元嬰神容驟冷！雙手擎天！
“破——！”
開天雷音！劈裂混沌！
轟！！！
萬丈巨人法相驟然爆開無盡道輝！轟然收縮！
如長鯨吞海！
化作一道洞穿寰宇的寂滅光柱！
貫落！
與下方元嬰之軀——
熔鑄歸一！
萬妖谷！
深埋污潭的遠古凶種“赤甲裂山鰲”巨首昂起！巨眼中滔天凶戾被那道滅頂威壓點燃成焚盡八荒的暴怒！
血脈深處的太古魔紋轟然點亮！周身鱗甲流淌出熔岩金紋！
吼昂——！！！
焚潭灼山的獄火破開毒瘴！撕裂山腹！如同刺向腐朽蒼穹的絕望血矛！
轟！！！！
赤金妖軀在距離濁日千丈處——
如琉璃撞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