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沖突起二）
在這條蜿蜒曲折、仿佛通往雲端的山路上，兩個渺小的身影正互相攙扶著，在幻境與現實的夾縫中艱難跋涉。
岳瑤，那個面黃肌瘦的山民少女，和她的同伴二狗，早已精疲力竭。
兩人頭發凌亂地貼在汗濕的額頭上，蒸騰起縷縷白汽。大滴大滴的汗水如同溪流般，順著他們被荊棘劃破的衣襟滾落，在身後蜿蜒的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二狗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岳瑤每一次邁步，腳底磨破的傷口便傳來鑽心的疼痛，但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撐住……二狗哥……我們……一定要加入神仙宗門！”岳瑤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強。
她瘦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幾乎半拖半拽地拉著比她高大半個頭的二狗前行。
山路兩側的幻象不斷侵襲︰時而出現饑餓的猛獸撲來，時而浮現家中親人慘死的景象，時而又是金山銀山的誘惑……但這些，都被她心中那一點“成為仙人，改變命運”的執念死死壓制。
“瑤瑤……我……我真的不行了……”二狗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重重地趴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似乎陷入了某種極其可怕的幻境之中，看到的景象遠比岳瑤經歷的更加恐怖和絕望。他大口喘著氣，聲音帶著哭腔︰“別……別管我了……快！快爬山！別……別因為我……耽誤了你……”
他掙扎著推搡岳瑤，想要讓她獨自前行。
岳瑤被推得一個趔趄，她向前走了兩步，下意識地回頭。
二狗那張因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的臉映入眼簾。
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在深山里互相扶持的玩伴，此刻像一只瀕死的野獸。
岳瑤的心猛地一抽，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她猛地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再次抓住二狗的胳膊，試圖將他拉起來︰“二狗哥！我們說好的！要一起當仙人！我扶你！一起走！”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在這問心路上，扶起同伴的舉動，本身就需要對抗幻境施加的“獨自求生”的誘惑。
二狗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力量，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那恐怖的幻象似乎被這真實的觸感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不再掙扎，任由岳瑤將他沉重的身體拉起，兩人再次如同連體嬰般，一步一步，蹣跚著向上挪動。每一次抬腳都異常艱難，每一次落腳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和腳底傷口撕裂的痛楚。
……
百草宗那恢弘的山門廣場，由巨大的漢白玉鋪就，在陽光下反射著溫潤的光澤。
此刻，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成功通過“問心路”考驗的修士。他們大多盤膝而坐，抓緊時間調息，恢復損耗的心神與體力，臉上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和對未來的憧憬。
呂怡萱端坐于廣場中央的白玉蒲團之上，雙目微闔，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蛛網，籠罩著整條山路。
她面前懸浮的巨大水鏡中，清晰地映照出每一個登山者的狀態。
她面無表情，玉指不時輕點，一道道柔和的法力便跨越空間，精準地將那些徹底迷失在幻境中、心性明顯不過關或支撐不住昏迷的失敗者包裹起來，溫和地送出山道範圍。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日晷上的影子緩慢而堅定地移動著。
終于，在最後一絲日影即將觸及終點線的前一刻，兩個狼狽不堪的身影，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最後一級台階，滾倒在漢白玉廣場冰冷的邊緣。
正是岳瑤和二狗！
他們渾身被汗水浸透，沾滿泥土和草屑，岳瑤的雙腳血跡斑斑，二狗更是臉色煞白，嘴唇干裂，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大口大口地貪婪呼吸著山頂濃郁而清新的靈氣。
“時辰已到！”呂怡萱清冷的聲音如同寒泉擊石，瞬間傳遍整個廣場。
她玉手輕揮，一道渾厚的法力打出，山道入口處彌漫的霧氣驟然變得濃郁粘稠，如同實質的屏障，瞬間將山路徹底封鎖隔絕。
那氤氳的霧靄，仿佛一道無情的界限，將山下的凡塵俗世與山上的仙家福地徹底分隔開來。
直到這時，那些曾經在廣場上等待、對岳瑤和二狗嗤之以鼻的修士們才愕然發現，之前那個趾高氣揚、對南門家陳家子弟諂媚奉承的富態青年，以及他身邊幾個同樣衣著光鮮的同伴，竟一個都未曾出現在這山門廣場之上！
他們，顯然是在第一輪“問心路”的幻境考驗中，便已心志不堅，被無情黜落。
“肅靜！”呂怡萱站起身，目光如同冰錐掃過廣場上或慶幸或疲憊的眾人，最終落在岳瑤和二狗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她走到廣場中央，聲音清晰地響起︰“第一關‘問心’已畢。現在，所有人排好隊列，逐一上前，接受靈根與骨齡檢測！此乃第二關，亦是最終關隘！合格者，錄入外門，優異者，可入內門。不合格者，即刻黜落，絕無寬宥！”
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站在廣場邊緣、臉色陰晴不定的南門英和陳平，補充道︰“檢測由我親自主持，過程公開，結果公正。任何弄虛作假者，嚴懲不貸！現在，開始！”
“晚輩南門楓，請前輩出手檢測！”南門家那位冷峻少年見自家長輩在場，心中稍定，第一個排眾而出。
他先是對著呂怡萱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隨即又轉向南門英的方向，深深一揖，聲音洪亮︰“孫兒南門楓，拜見老祖宗！”
“晚輩陳齊，拜見平祖！”陳家少年也連忙緊隨其後，向陳平行禮。
“哈哈哈……好好好！楓兒、齊兒，果然不負家族厚望！”南門英捻須大笑，聲音洪亮，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親近，仿佛這百草宗的大門早已為他二人敞開，“老夫已在‘听濤閣’置辦了上等靈宴，就等著晚上為爾等慶功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