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英娘最終還是把布收下了,帶著孩子們回了家。
正如張蔓月預料的那樣,韋英娘剛把東西帶回家,黃老三就注意到了。
就因為他注意到了,他才更加氣憤。
自己連飯都沒得吃,她居然還有錢買新料子。
“這布料是哪來的?你有錢不交給我,反倒去買這些東西,我看你是三天沒挨打,苦頭就輕了。”
韋英娘抱著布匹瑟縮了下,低聲替自己辯解道︰“這不是我買的,這個是張家小娘子好心,送我的。
張小娘子看見我身上的衣服破舊,而且中秋到了,就送我點料子,讓我做兩身衣裳來穿。”
“你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都已經嫁人生孩子,還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你想要去勾引誰?”
黃老三一把搶過那布料,“拿來吧你。”
他摸到布料,感覺那料子還不錯,“我拿到當鋪去,說不定也能當上兩個錢。”
听他提起要當錢,韋英娘知道他肯定又是想去賭,眼中閃過厭惡。
“張小娘子猜到你會把布搶去,還跟我說若是過兩天,沒看到我穿新衣,便要親自過來找你要說法。
她還說她一雙拳頭可認不得人,讓你自個兒掂量著辦。”
黃老三想到她那天打自己的狠勁兒,感覺全身又疼起來。
明明挺瘦弱的一個小婦人,卻生得一身牛勁兒,簡直就是摁著他打,他沒有半點還擊之力。
他趕忙把料子扔出去,罵道︰“該死的小娼婦,真當我怕她嗎。
要不是因為她家里有個當官的,我早就收拾她了,還輪到她在我面前抖威風。”
罵完張蔓月,他又開始罵韋英娘,“你怎的這樣沒用,這都多長時間過去了,你怎麼還沒把李大人拿下。
要是李大人將她休了,我看她還怎麼抖威風。”
“我真是沒有法子了,李大人見多識廣,長得俊,還是大官,哪是我能沾染的。
我去同他說話,他壓根就不搭理我。”
“還不是你沒有本事。”
韋英娘點頭,“是,我確實沒有本事。”
黃老三一噎,繼而怒道︰“你去跟他們拿工錢,哪有去干活,一分工錢都不給的。
她要是敢不給錢,我鬧上官府去。
這種事就算鬧到官府去,也是他們沒臉。
你去跟她說,要是她敢不給錢,我就要去找官老爺好好說道說道了。”
韋英娘更加厭惡了,他若有這個膽子,自己還敬他是個人物。
只怕他沒有這個膽子吧。
不過這話她沒說,只唯唯諾諾說道︰“你不要將事情鬧大,我……我去同張小娘子說就是了。
可人家給了我飯吃,還讓孩子過去吃飯,對我們極好,這樣做是不是不好?”
黃老三氣得直罵人,“你就是個眼皮子淺的,給你一點小恩小惠,你就找不著北了。
你去忙活一天,人家就讓你們吃個飯,你就覺得了不得了,一頓飯才多少錢?
你就把我這話告訴她听,我就不相信她敢不給錢。”
韋英娘一副十分懼怕他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這才咬著牙說道︰“那我明日便同她說一說。”
黃老三這才心滿意足。
她去忙活挺長時間了,應該能有不少錢。
要是拿到錢,自個兒就能去玩兩把了。
他感覺自己手氣不差,說不準能夠多贏點東西呢。
看見韋英娘低眉順眼站在一旁,他罵道︰“你自己吃飽喝足了,就沒想過拿點東西回來。
你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讓我一個人在家里受罪。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給我弄點吃的。”
這兩日因為臉上的傷,他都沒有出門過,整個人陷入一種暴躁當中。
韋英娘不想與他辯論,便老老實實去了廚房,給他做吃的,在心里數日子。
若是計劃順利的話,他的教訓也快到了。
張蔓月回到屋中,給李時儉奉上一碗湯,“這是我特意給你熬的湯,讓你好好補補身子,你快點喝了吧。”
李時儉猜這湯應該跟茶水,應該有異曲同工之妙,滿懷歉意地說道︰“你每日這般辛勞,我還給你添麻煩,真是辛苦你了。”
“你若真這樣想,以後多多保重身體,不要受傷就是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護好自己周全,不讓自己出事,讓你們擔心。”
他這話說得跟沒說一樣,張蔓月就不相信,下回若是還發生這樣的事,他會不出手。
“話說得這樣好听,若是再遇上這樣的事,你當真能夠不管?”
李時儉猶豫了一下,還真是不能。
若是重新讓他選一次,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沒有人能夠辦事,他還是得頂上。
“以後我盡量不會跟人動手。”
張蔓月一听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的意思就是該出手的時候,自己還會出手唄。
不過她也不能說什麼,畢竟他有官職在身,遇上這些事情總不好不管。
若是膽小怕事,在其位不謀其政,那跟知府大人又有什麼區別?
“快把湯喝了吧,喝完以後早點休息,看你都累成什麼樣了。”
李時儉看向她,含笑點了點頭,“好。”
他仰著頭把一碗湯喝進肚里。
張蔓月︰……
這麼好喝的湯,到了他手里,卻喝出了吃藥的架勢。
張蔓月接過他手上的空碗,指尖不小心踫到他的手,這才發現他掌心滾燙。
李時儉抬眼,見到她眼楮熠熠生輝,抿嘴的時候嘴角下還有兩個小梨窩,目光中帶著一點羞澀,一點無措,讓人想起了林間的小鹿。
“中秋沒能陪你好好賞月,等過兩天有空了,我找個時候好好陪你賞月。”
張蔓月的臉頰在不知不覺中升溫,胡亂地點了點頭,拿過碗便轉身離開了。
出到門口,她想起韋英娘的事,轉過身來,“過兩天我估計得跟你借人,抓人賭博。”
李時儉的眉頭微微動了動,自從上次她問自己有關賭博的事,他就隱隱能感覺到她在謀劃,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有些驚訝她的坦白,以前若是有事,她會直接去找曹光他們幫忙。
但是現在,她知道先跟自己通氣,這是一個好現象。
“你真想好了要這麼做?”
“我想好了,打得他屁股開花,起不來床,看他還這麼欺負人。”
李時儉的眉尾跳了兩下,她說話還是這麼不拘小節。
這哪是一個姑娘家該說出來的話。
“口無遮攔,以後不可說這麼粗俗的話。”
張蔓月不高興地撇嘴,“老古板。”
她一甩頭,人跑到廚房去了。
打屁股怎麼就是粗俗了。
李時儉看著她的背影,無奈搖頭失笑。
沒一會兒,客廳傳來她教李青芸識字念書的聲音。
這倒讓他有些意外,她自己識字還沒多久,居然還能當起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