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雨下如注。
簑衣笠馬,兵器無光,白衣啞奴領了斥候前軍三三兩兩散于官道之上無聲與路上前行。
忽見一白衣勒馬,馬打盤旋。斥候官長見了抬手,見其部下四散于路旁。
那倆白衣啞奴提鼻四處嗅了幾下,便是一個搬鞍下馬尋那氣味而去,不刻便停在路旁土地廟前往下招手。
饒是一那斥候官長一通比劃,那官長便是點頭。
上前觀看,見土地廟前有斷枝,便拿將起來湊了臉細看,見有刀劍切削過的痕跡。抬頭又望了官道,往手下一個手勢。
親兵見了官長手勢,便一把抓過身邊的陸寅,小聲道︰
“上前回話!”
陸寅見狀趕緊上前。那官長貼身悄聲問了︰
“前方何處?”
倒是雨霧甚密,看不去個遠處。陸寅看了眼前的土地廟,又望了前路,道︰
“此地長蟲拗!”
那官長听罷一怔,嘶嘶的抽了口涼氣。且問手下要了簡圖。旁邊親兵撐了斗笠,遮了雨。陸寅自囊中取出熒囊,晃醒了內在的螢蟲,照了那見圖。
兵書雲︰拗者,兩山間平地也。然,長蟲即蛇之別稱。此地必是一個兩山之間彎彎曲曲之路,倒是不便馬隊車輛快速通過。饒是一個設伏之地。
且在想,便听得一聲斑鳩叫聲。
尋聲望去,見啞奴又有手勢過來。
幾人趕到,見啞奴蹲在一處草叢之中。那陸寅剛要帶路奔去,卻被那官長拉了。見那官長蹲身細看了四周,用刀尖撥開雜草,見有地弓殘箭,箭簇無光,只鋒鏑周遭一抹的寒光于雨水中瑟瑟。
那陸寅見罷一驚,倒是又是個心下穩妥,想是那兩個啞巴已經破除了機關。
到得兩個啞奴蹲身之地,見那草皮之下埋有有蛋殼,荷葉之物。荷葉上殘留米粒,用手捏了,便是一個綿軟。啞奴又是一番手勢過來,那官長有望了陸寅道︰
“記,步弓五十余……”
見斥候官長蹲下查看,用手量了兩根樹枝之間的距離,扒開上覆雜草,以手背探了樹枝間的地面,遂又恢復原狀,小聲與那陸寅道︰
“有行營簡灶。已去一個對時……”
說罷,順手撿起地上殘留的蛋殼,手指于內旋了一下,口中喃喃︰
“有馬?”
說罷,便又起身,抬頭四下望了一番。且見居高臨下,離官道半箭之地。官道兩邊且是個郁郁蔥蔥。
且是口中疑惑了喃喃︰
“是個埋伏的好去處……”
話未說完,倒是心下一驚。且將那手中的刀柄舉高晃了一下,眾人又做四散,分別查找。
卻又見那啞奴舍了馬沿了官道兩邊配合密蹤前行。
初卯,雨住,卻無晨光。
校尉便帶著陸寅並斥候親兵上殿。喚醒了宋粲,陸寅上前插手報︰
“將軍,前方十里見行營簡灶,斷有五十人上下。灶有掩埋痕跡。”
說罷,便捧了那荷葉、蛋殼呈上。
校尉此時端了晨湯奉于宋粲,見那陸寅手中的荷葉便用手拔了一下道︰
“此非禁軍邊兵形制。”
宋粲听罷,喝了口晨湯“嗯”了一聲,示意校尉說來。
校尉用手摸了一下蛋殼,捏了上面的草料,又以指探其內壁,見有蛋清殘留,放在口中嘗了一下繼續道︰
“有軍馬在列……”那宋粲將那晨湯喝完,道︰
“可有勝算?”
校尉抬手,身後斥候便從牛皮桶中拿了圖鋪在地上。見校尉上前抱了膀子摳了嘴看那圖,頭也不回的問陸寅道︰
“可有詳報?”
陸寅听罷,趕緊自水火囊中取出詳報呈上。
校尉看了便抽刀出鞘,刀尖抵了地圖,口中道來︰
“初酉雨下,據敵在此扎營,而無前後斥候蹤跡,想是是于此躲雨……”說罷,又望那陸寅道︰
“雨時在此簡灶,且不為設伏……”見陸寅點頭,便又道︰
“判,此地路直道闊,不便阻殺車馬……”
說了,便以刀尖點了那長蟲坳三字,道︰
“斷,此處伏于路邊伺機掩殺。”
然,又捏了腮,思忖道︰
“按簡灶形制為廂軍,步卒多些。然有蛋殼,其內為生……且不知對方有馬幾何?”
咦?怎的和那斥候官長所判一模一樣?
此間道有一節,軍馬是要喂生雞蛋的,若是人吃定是煮熟了,誰家好人也不會沒事干吃生雞蛋。
因此判斷這些個生雞蛋便是喂馬來的。
然,如是拉貨駝重的駑馬且是不舍得用生雞蛋喂它。所以,能吃得起這生雞蛋的必定是沖陣用的戰馬。生雞蛋喂馬,那馬便是一口吞了嚼。而馬唇不可閉,會掉落些許的碎雞蛋殼來。
但是,也不是每個一個馬都會留些個生雞蛋殼來,所以,只能判其有馬,倒是無法斷這戰馬幾多,馬軍幾何。
見校尉思忖後,且道了一聲︰
“料也無妨,此處隘口不便馬隊行陣,便是護得駕車駑馬沖將過去便可……”
正在此時,卻听的馬蹄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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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抬眼,見那白衣啞奴已下馬拱手。
宋粲見了,便招手叫了一聲︰
“來!”
見一白衣啞奴摘了面紗插手施禮。然,那面色讓那宋粲著實的一驚。
怎的?見那啞奴且是一個面白如紙,吊眼青黃,唇若朱丹,滿齒漆黑。
見那啞奴上前,且不言語,只伸了雙手一番比劃下來。
宋粲不懂,且迷茫了望那校尉,校尉見了亦是一個一驚,道︰
“邊軍手信……”
說罷便細看那啞奴比劃。遂,望了那啞奴的手信,道︰
“前方二十里有巨石擋了官道半個車轍?”說罷,且是怔了一下,隨即,又望了那啞奴的手信,道︰
“周遭泥濘似有腳蹄之印,且有掩埋之痕……前三里有哨。後伏兵弓六十,弩二十。每弓有箭十壺,有雷石堆積。馬軍兩都,伏于闊路兩側……”
宋粲听了,心中便幻出此戰之情景。
巨石只擋了半個車轍,便是只須擋著車,而與馬隊無礙也。
心下想罷,口中喃喃︰“圍城必闕”!
“圍城必闕”即“圍師必缺”。此語典自《孫子兵法•軍爭篇》。看似與人留一線生機,實則暗下埋伏,分而殲之!
屆時,車必停于石前,兩旁弓箭雷石俱下。駑馬倒地,車輛無行。
前軍馬隊沖出,中、後軍只的下馬保護車上瓷貢並人員排了長盾挨過弓箭,舍了傷者沖出隘口。
至路闊之處,敵馬軍沖入,糾纏了廝殺,而致前軍馬隊回援不得……
此戰,雖不至全軍覆沒,但這瓷貢也無從保存也。
待到自家兵馬與這汝州界外的“長蟲坳”中傷亡殆盡。從事發地來說,與那汝州地方便是一個八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汝州地方官員便可上報了一個“貢品遭匪患劫持于汝州界外”便可徹徹底底的脫清了里面的關系。
往後,便是樞密點將,三衙發兵,大兵于此進剿“匪患”。
于是乎,這一番天青貢便落得一場糊涂官司。這貢品的去處,卻是一個泥牛入海,自音信全無。
不過這官司糊涂不糊涂的另說,那宋粲這二十多的親兵,連同一並的玉工倒是個玉石俱焚。那死的且是一個清清楚楚。
然,失貢之罪卻要落在這票躲過了箭矢,闖過了戰陣而不死的人身上。到時候且不僅僅是“一個死”字擺在眼前。
咦?致使失貢便是個死罪麼?還不是“一個死字”?哪得有幾個?
幾個死字?倒是不敢多說,三族?那肯定沒有了。
那位說了,失貢頂多了是削官罷職,永不錄用。也就是你這輩子的政治前途沒了,倒不至于是個死罪,跟人家三族有什麼關系?
但是,所有事就怕一個但是。
有人會說︰汝州地方造瓷貢行船,有水路可走。你偏不去按照地方的安排,選了陸路。如此,才遭了匪患的劫持,這事說的是事實吧?
哦,這就有話說了。
若說把這事成“與那賊寇共圖上貢的”話,你且作何辯解?
失貢士失貢,那是能力問題。也就是說你不適合干這危險的工作。然,于賊患共圖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絕對的態度問題,而且,是一個有預謀的態度問題。基本上算的上一個犯上謀反的罪過了。
這個罪過可不輕,那叫一個三族都跟著一塊古道白啊!
說白了,這事本身就是一個兩頭堵的計策,你選哪條路都是一個死。只不過死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想至此,宋粲心下道︰你們這是要奔著刨根去的一個趕盡殺絕呀!心下不禁又問︰如此這般的步步緊逼究竟是為的哪端?
到現在這宋粲也不明白,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都要弄死人爹娘了,人還不跟你玩命?他們可不管這“爹娘”是不是應當應分的,是不是合理正當。
想至,宋粲不由得心煩意亂。口中叫了一聲︰
“真乃好算計也!”
那校尉見主家煩亂,便望了那啞奴叫了一聲︰
“再探再報!”
啞奴拱手,將那面紗重新遮上匆匆而去。
宋粲且是死盯了地圖,摳了下巴的胡子根心下努力的思忖對策,倒是一時竟然一籌莫展。見此狀況眾人皆不敢言,偌大個大雄寶殿之上且是個丟針可聞。
那位說了,除去這官道,其他的道路也是有的吧?何必那麼死心眼,單尋得一條死路去呢?上吊也能選個好點的歪脖樹吧?
既有埋伏,便不去走他卻又如何?
,你這話說的,你以為是現在呢?
即便是現在,現在“公路村村通”還沒實現呢!
而且,開車走高速和走國道完全是兩碼事!
官道形制自秦朝便有“車同軌”的定制。
何為車同軌?倒不是秦始皇這貨腦子進水,那就是我們古代的高速公路。
且不是把路拿土填平了了事。且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所謂官道,且由石料鋪就,按車輪間距做石、木之槽,車輪壓槽而行。此便是車同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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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的好處,一是為了車輛平穩,可負重。車行官道壓槽而行便省卻了顛簸、翻車、陷落之憂患。
二者為行車快速,只需駑馬拉拽,而不需駕車之人控馬,而能按貨物輕重,行增減馬匹之事。而且官道上有驛站馬廄市場,人吃馬嚼的你以為鬧著玩的?就連現在玩命趕路的大貨車中間也的找個服務器休息一下。燒油的發動機還的找地方加油呢,何況是吃草料的馬?
而且,這車輛若舍了官道便是大大的不宜。
除卻道路寬窄不說,若路基的硬度不夠那就等著陷車輪吧。
而且遇路不平順,一路顛簸,車又重,亦有輪軸折斷之患。那玩意兒一斷基本上就是換的問題了,問題是荒山野地的,你找什麼地方去換?
打電話找拖車公司?還是道路救援?
好吧,再說下去,那宋粲便是要摸了電門穿越到現在偷一個華為過去了。不過偷了也沒用,沒基站!
閑話少說,還是書歸正傳吧。
見那宋粲無解,眾人且是沉默無語之時,卻听得那龜厭嘆了一聲道︰
“把劍與我,我無劍也。”
眾人听了且是一個詫異,這會子了都屎頂糞門了你要劍干嘛?對了?你的劍呢?
劍?什麼劍?他手里的那把“青芒”劍跟青眚打架的時候就已經斷成渣渣了。
天爐前作法那會兒,還是借人家重陽道長的陰陽劍湊合著把活給干完的,完事了還不得還給人家?
于是乎,對于這不太合理的要求,都報以疑惑的眼光。
饒是想不出這悲痛欲死之人要劍?你要干什麼?倒是怕他一時想不開,一眼看不住抹了脖子玩,那事情就大條了!
在眾人質疑的目光之下,見龜厭抱著懷中的木盒自言自語道︰
“愚麼?”
倒是這一聲罵來饒是讓那宋粲瞠目,卻又听龜厭喃喃︰
“可選重甲鐵騎,負錦盒于馬上沖過隘口便罷,若敵無備,又有幾支弓箭射出?”
此話一出且是听得眾人一愣。
宋粲愣罷遂急急問︰
“車馬和眾人如何護得?”
見龜厭抬頭,望那宋粲緩聲道︰
“車馬不去,只鐵甲沖陣,扔下兩個空錦盒便罷。”
校尉听了龜厭言語,低頭道︰
“此乃疑兵,兵無主,判不得貢品所在何處。”
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且是讓眾兵家一個瞠目結舌。
原來除了硬闖還有這樣的招數。
倒是一句“兵無主”,便是料那前方伏兵不敢有主將帶隊。
想想也對,萬一主將有了死傷那就不可能將這劫貢之事以“匪患”而一推了之。
若無主官帶隊,只見鐵騎沖陣,並不見車馬跟隨。
當機立斷?且是有點難為了那些個當兵的,須上報了才能定奪。
若是如此,但凡鐵甲沖過箭陣,那兩都之數的廂軍騎兵便是追了上來,面對這十數人的禁軍重甲卻無任何勝算可言。如此,只得待上官定奪。
這來去便有了時間,即便是那禁軍鐵馬再菜也能跑出個二十里地去。如此這般,那貢品亦可保全也。
但是,問題又來了。
這種顧頭不顧 的玩法,讓那後隊車馬如何相處?
龜厭仿佛料定眾人所想,用手輕撫懷中的木盒道︰
“瓷貢安穩,便是將軍安穩,將軍安穩,便是我等安穩也……”
說罷,便望向那宋粲,眼中悲戚,口中道︰
“我與師叔殿後,按兵此處不動,令敵首尾不能相顧也。”
宋粲听了心道︰此話有理,此番敵之所取在奪了天青貢,而不在斬殺。如是丟了這天青貢,朝廷自會定罪于他。龜厭這般調兵倒是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玩法。
然話雖如此,倒也有個“賭”字在里面,賭的是那幫伏兵有沒有缺心眼的。賭的是那幫廂軍的軍馬是不是夠快!
心下想罷便起身吩咐校尉道︰
“與我著甲!”
校尉听罷,便是一聲高呼︰
“令下”
一聲令下,便是軍事呼喝︰
“搬山填海!”
且听得牙校霍儀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
“重甲列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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