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陸寅,自得了牙校霍儀的令,便從那煙火未熄的修羅場中一路飛奔到天爐之下。
遠遠見了宋粲仗了劍,坐在爐前與那重陽、海嵐等人商議。
剛要上前稟報,老遠,卻被那校尉給攔下,厲聲問了句︰
“何事驚慌?”陸寅不敢耽擱,便叉手大聲回那校尉︰
“捷報!”
听了是捷報,校尉面上才有些個喜色,然卻依舊冷冷了望他斥了一句︰
“身上血污未除,挨了下風口回話!”
那陸寅听了這話饒是一個慚愧,心下道︰你就拿我尋開心吧,我他媽的盡在地上爬了,還血污?你太高看我了,我是一點血都沒見著!
心下且在自家埋怨,但聞一股尿騷之氣自身下而來。
低頭一看且是一個狼 ,見了自家的褲襠已經是半干了。想是早就尿了一褲子,自家卻是個不覺,還帶著著尿濕了的褲襠不嫌丟人的來回的跑路。想罷,且是一個羞愧難當。
想是校尉與他留些個臉面才說出一個“血污未除”讓他“挨了下風口回話”的話來。
于是乎,心下感激了校尉,遂停步望校尉躬了一揖,權當謝官長留些顏面與己。
見陸寅呆呆了尷尬,校尉上前捏了他的肩膀,換了柔聲道︰
“此乃常事,好生回話。”那陸寅听了此話,便趕緊抱拳望了天爐下,大聲稟報︰
“捷報,”
重陽識趣,听了陸寅的一聲“捷報”便停下話來,退了一步侍立在旁。隨之宋粲一聲︰
“講來!”陸寅才朗聲道︰
“督職之處以妥帖,賊人已悉數拿下。請將軍定奪!”
那宋粲看了之山郎中留下的書卷不肯抬眼,冷冷的回了一句與他︰
“履校滅趾,無咎。”
說罷,便不再理那陸寅,又埋頭逐字的看了手中郎中的遺留。
聞听宋粲此話,那陸寅便是著實的松了口氣。
心道︰無咎?便是不用殺人了。剛才的那場修羅場般的慘烈,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腿軟身麻,幸好這將軍宅心仁厚,要不然回去又要听那將死之人“哭爹喊娘”豈不是又要尿一褲子?
倒不是顧念了那幫賊人的生死,心下生出了慈悲心懷。若要他再去殺那手無寸鐵之人饒是個心下過不去這坎。
想罷,卻又暗自嘲笑了自家,好歹也是個行伍的出身,怎的就如此的狼 ?
說這陸寅也是個廢柴,這才哪到哪啊?怎的還能被嚇得一個大小便失禁?
哈,話且不能這般說來。
這見過血和沒怎麼見過血的且不可同日而語也。見過生死和沒見慣生死的也是不一樣。戰場,且不是電影上演的那般,那死去的人都好好的,跟活著的時候一樣。那叫東一塊西一塊的,想拼出個全是都是奢望。
二十啷當歲的時候,踫到過高速大巴車出車禍,都不是大小便的問題了,那叫一個渾身的哪哪的都不舒服。
等到往下抬人的時候能不當時尿褲子里的!都是英雄好漢!
這看豬跑和吃豬肉區別還是蠻大的!
且回到書中。
旁邊的重陽听了宋粲的話,倒是吸了口涼氣。口中小聲叫了一聲“將軍”卻被那宋粲按了手去。
宋粲抬眼看那面色驚恐的重陽道長,便欠了身與他道︰
“煩請道長繼續……”
陸寅得了自家將軍一句“無咎”且是個欣喜。見宋粲忙碌,倒是不敢出聲打擾,心道,反正是不用再殺人了。便是望了校尉叉一個手去,且轉身忍了這腿軟肝顫望那後崗深一腳淺一腳的奔去。
重陽道長望了陸寅背影,且沉吟了一聲。隨即便遮了嘴輕咳一下,掩了自家的慌亂。遂又點了那宋粲手中之山先生遺留的書卷,續道︰
“郎中冊中有言︰不等爐中火熄……”見宋粲眼神慌亂的尋找,便指了字與他,道︰
“此處,言︰待蓮花滴漏六鳴,箭刻至正寅時兩刻,驗看土字火照……”
說罷,又低頭掐指算了一遍,肯定了道︰
“按癸部推算也相差為不到半刻。按前幾次取火照,鉛汞停表計時所驗,與郎中所書並無小差……”說罷,便躬身與宋粲道了句︰
“謹上。”
宋粲听罷,便掐了那書卷仔細的看了一回,道︰
“火坊海嵐。”
那海嵐听罷,趕忙近前一步,雙手脫了呈盤,叫了一聲︰
“嵐在!”
宋粲見那呈盤上放了取出同瓷釉的火照數個依次排開。又見那海嵐躬身道︰
“回制使,屬下尊郎中所書,初丑三刻驗看爐火,見︰火眼無火,膛內火色暗紅,無煙,無味。正丑一刻驗看,見︰爐膛火較前暗淡,無明火。探入松木一刻,上有焦黑,碳入木一分,不可復燃。驗︰取火字火照,觀︰已結胎,釉面無裂。拖出經一時,待火色退去再行驗看。見︰胎呈羊肝,釉面無裂,其面如凝脂,其色為青。謹上!”
說罷,雙手托過火照,交與宋粲驗看。
宋粲接過,以手指撫揉其面,頓覺溫軟細致,如是故人相見,卻再也做不得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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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重陽見此亦是神傷,倒是不敢言語打擾,便抱了拳,躬身退下。見那道長欲走,宋粲便是將郎中遺留之冊遞了過去。然,重陽所見,那宋粲的手卻是死死的捏了冊子,指尖發白。心下暗然道︰這將軍情重,且有多不舍也!
遂,躬身道︰
“將軍自留之,貧道且已抄錄過一份來。”
宋粲無言,嘴唇顫顫拱手于那道長,算是寫過。
重陽回禮,便帶了海嵐各回司管之處繼續忙碌了各自的手頭。
誥命帶著管家擔著酒食自坡上下來,見了重陽、海嵐,且招呼道︰
“吃些飯食再去!”重陽躬身且不言語,便望了那天爐處的宋粲與龜厭。誥命夫人心下明了,望了重陽福了一福,說了一句︰
“道長有心……”
見宋粲獨自站在爐前,便要上前參見,卻被迎上來的校尉攔了一下道︰
“督職那邊無礙,還請夫人放心。”誥命夫人听言心照,便不再上前,雙手合十望著那天爐拜了一拜,口中念念有詞。
說回那陸寅,一路顛顛的小跑回崗上。見牙校霍儀正與那督職說話,便上前叉手,回稟道︰
“回官長,將軍令!”霍儀听了,立馬回身,押了腰刀于身後,向陸寅低頭抱拳。
見此,那陸寅趕緊正冠整衣,腆胸疊肚的高聲道︰
“將軍令下︰履校滅趾,無咎!”牙校霍儀听罷便提了中氣,高聲叫了一聲︰
“令下!”各軍士听聞便是一個齊聲高呼︰
“搬山填海!”
一聲喊罷便拖過那些僥幸活命的蒙面工匠一刀刀斬殺下去!
頓時哀求活命、痛哭謾罵、喚爹喊娘之聲不絕于耳。
這綁瓷實了按個放血著實看的那陸寅心驚膽戰!心道︰不是說好的“無咎”麼?怎的卻是一個活口不留也!太殘忍了!
那周督職趕緊一把拖住霍儀急急的哀求︰
“且留一兩個活口于咱家!”
然這副可憐相卻換的那牙校一個冷臉。片刻,那幫賊人便是一個伸腿瞪眼,快馬加鞭的望那枉死城方向緊趕慢跑的趕路!
見那幫人且無半個活口留下。周督職頓時一個捶胸頓足可惜不已,口中慘道︰
“留在我手里,總是能問出些話來的!”牙校霍儀此時才望那周督職回頭抱拳,口中道︰
“將令如山,望督職海涵。”周督職一手托了那牙校的躬身,望了那幫死人,口中憤憤道︰
“也罷,立了威也好,省的那幫人亂了行止!”
此番情景亦是看的陸寅心下慌亂,倒是將那將軍將令與心下又盤了一遍。心下懊惱道︰只听得一個無咎了,倒是這“履校滅趾”!
這四個字可不是什麼好意思。字面上是用鞋子去矯正腳趾。《周易》上的“履校滅趾”解釋為小懲大誡。說白了就是,你覺得你的腳不適合現在的鞋,那干脆就把腳趾頭砍了去罷。
哇,這還算“小懲大誡”?這都他媽的都“削足適履”了!
這個怎麼說的,法律是給每一個人制定的,不是單單為一個人制定的。每個人都得去遵守才能被稱之為法律。作為法律規定的框架,也就是咱們在這里說的這雙鞋,起碼是符合大多數人的腳的。但是,這雙鞋在保護你腳的同時,勢必會對某些行為進行約束。
一旦你覺得這雙鞋不太適合你,你首先要想到的是,不是逃避這雙鞋,而是適當的糾正你的行為。即便是你的腳很難受。話雖這樣說,還是好多人鋌而走險游走在法律的紅線邊緣。
閑話少說。
咱們書歸正傳。
正寅時一刻,天光透亮,雨歇而風不住,卻不似先前一般,滿山遍野的白霧卻是個不見一絲的蹤跡,倒是給了這天地一片的雨過天晴的湛藍。
兩刻,蓮花滴漏銅鐘六鳴。
海嵐上得爐上取了“土”字火照,驗看了一番,便急急的令人送下天爐,交與宋粲驗看。
驗看無誤後,卻見那火工不走,校尉便拉他道一旁,問下︰
“何事?”
那火工皺眉,望了那天爐。倒是個吞吐了不敢說話。
校尉見其面有難色,頓時心下明了。這便是要開爐了。
想罷便是鼻子一酸,眼前一糊。且抽了鼻子轉身望那宋粲過去。
遙見兩人交談過後,宋粲先是一怔,遂急急的望了天爐,續而又是一個一臉的茫然。
心中且有萬般不舍,千百的無奈,便也只能低了頭去揮了手。
校尉見罷亦是一個悲傷不可自抑,且忍了眼淚往下高聲叫道︰
“開爐出窯!”
校尉帶了哭包腔的喊聲響徹了天爐之下。眾人听令,便是呼喝一聲應和。
海嵐跟了眾人呼喝,哽咽中望手下火工喊了一聲︰
“開爐!”
眾人施力,搬動了機關,且听得爐內機括吱吱嘎嘎,便見那爐門緩緩開啟,爐火放佛是那就困籠中的猛獸一般,猛的自那爐門竄出,呼呼之聲如龍吟虎嘯一般,焰噴十步有余。
咦?開爐是個好事啊。怎的如此的讓他情所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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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爐是開爐,郎中的尸身還在那爐中,開爐如開棺也!
便帶著火工挑了天爐火門。
見那爐門洞開,龜厭便是一個慌亂,點手叫罵了宋粲。然見那爐門已開,便忘了那天爐撲通一聲跪下,口中嘶喊了一聲︰
“師叔”
此聲,扯人心肺,叫的人魂搖魄蕩。
一聲叫罷,便膝行而去。此狀只看的宋粲悲從心起,上前一把抱定那龜厭,死死的按在身下,看著那火門緩慢敞開兩眼內亦是布了雨霧,映得眼前的景物蕩漾個不停。
眾人隨之跪拜,只因那程之山葬身著天爐之中,此時開得爐門,卻等同開棺見尸也。
守在水雲風鼓上的重陽領著那成尋一通跪下,口中戚戚道︰
“來,與你家先生作別……”
此聲一出,便再也按耐不住,與那成尋哭在一起。
那龜厭被宋粲壓在身下掙搓不已,口中哀求道︰
“且讓我撿些師叔尸骨吧……”
此話讓宋粲肝肺欲裂,但手下卻又下了幾分力氣。
怎的不讓他去?倒是怎的放他去?
爐火未熄,千度的高溫未退,難不成還要打進去一個?
龜厭覺掙挫不動,便抓了宋粲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宋粲吃疼,卻也不去躲避,只是死死的抱住身下龜厭,眼盯著尚有余溫的天爐,咬了牙任龜厭撕咬。
校尉見此且是心碎,便是扯了身上襯甲的白袍,膝行過來,攀了宋粲,口中慘聲道︰
“將軍!標下願往!”余下兵士便也跪下,高聲道︰
“標下願往?!”
一旁那誥命見得此情此景,便以手掩面,跪倒在地,哭道︰
“我便是再也見不得也!”
旁邊張呈也趕緊跪在母親腳下,磕頭不止,抽泣不已。
寅時三刻,天爐之上銅鐘再響三聲。
重陽道長穩坐了窯口之前。聞听天爐銅鐘三響,且抽劍出鞘著衣袖擦了,便仗了陰陽劍網那天爐,一口氣長長的吁出。
水流灌滿稱斗遞次落下,其力驅動樞輪,勾掛輪齒。聞得一陣陣吱吱嘎嘎鐵鏈微響,見那窯床便自天爐門中平緩拖出。
見窯床出爐,便有窯工上前,用搭鉤勾住那窯床,拖于窯床停台之上。
匣缽余溫不減,熱氣逼人令那般窯工不得靠近。那熱風,且吹得重陽道長身上道袍獵獵,須發飛揚。那道長便是仗劍穩坐,于那烈烈風中一個巋然不動。只見熱風吹起他手中的那柄秋水的劍刃,幻化出一絲絲的寒光微微的蕩出。
身後成尋亦是護身的短刀在手,直直的望了那窯口,護持身前的重陽。
咦?這一老一小的要跟人玩命?
玩命不玩命的姑且不說,倒是天青貢出窯,謹防了宵小狗急跳牆。盡管一旦有人作亂這倆人也吃不上什麼勁。無奈之余,且做出個模樣來震懾一下也是好的。
此時,朝露盈滿那窯床,透了那匣缽的熱氣,漫出絲絲白煙,隨風染就周遭輕霧繚繞,將那天爐窯床染就了一個雲台仙境。
眾人正在悲傷,卻見周督職提著鐵鏈拖著那帶著重枷王安平下來。
剛站定便看到窯床邊聚集的窯工,心下饒是一驚,便是一個跌手!
且在此時,穿著兵丁衣服的內侍崔正望了自家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上前拱手叫了一聲︰
“門公!”
卻不成想這般的殷勤卻引來自家上憲一巴掌兜在臉上。崔正便是被這一個嘴巴給打懵了,愣愣了站在原處,倒是連痛處都不敢去捂。
見那督職指了那天爐邊的窯工,手指顫顫,嘶喊道︰
“不省事的畜生!在此看戲不成,還不去守了天青貢去!”
那崔正此時才知道這一巴掌挨的不冤。不打懶的,不打饞的,就打這不長眼的。這會子還獻哪門子的殷勤?
且望了天爐邊烏泱的人群便又自家賞了一個耳光,繞是一個山響。
作罷,揮手帶了自家的手下,抽刀在手慌忙望那天爐急急而去。倒是個腳不沾地,便又听得周督職身後喊道︰
“若不是將軍家的親兵,膽敢近前者,給咱家往碎里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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