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
御書房的窗外天色已從烈日當空,轉到金輝斜照。
屋里空氣里還殘著夏日悶熱,可贏世民的心情,倒是暢快得很。
因為李北玄在這兩個時辰的時間里,將一整套“技術封鎖、分段制造、限量供應”的細則,從生產環節到貿易節奏,從配方閹割到原料替換,一條條全鋪了出來。
甚至連將來吐蕃若是想偷學、想仿造時該如何設套讓他們功虧一簣,也講得明明白白。
贏世民听得極是過癮。
他本就是掌權者。
天性,就喜歡那種看著別人活著,卻永遠不得自由的控制感。
李北玄這番話,算是徹底說到了他的心巴上。
兩個時辰,贏世民非但沒有一點不耐煩,反而爽的像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一樣暢快。
而待李北玄收了聲,贏世民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
隨後笑著看向李北玄,道︰“人和啊人和,你可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而李北玄見贏世民一臉爽歪歪的表情,也是一樂。
隨後搓搓手,問贏世民︰“我這法子不錯吧?”
“不錯,非常棒!”
贏世民比了個大拇指。
而李北玄繼續搓了搓手,笑嘻嘻的問︰“那……那咱們就別說這些虛的了唄,我那郡公的爵位和實封,你啥時候給我?”
贏世民現在心情正好。
听著李北玄毫不遮掩的提要求的樣子,和他那只攤開向上的白皙手掌,也不覺得忤逆,反倒覺得李北玄是個真性情的人物。
只能說人心情好了,看天更藍,看花都更紅。
看李北玄,都不覺得面目可憎了……
于是贏世民樂呵呵的說︰“給給給,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吐蕃人走了,朕便正式封你為郡公!”
“多謝陛下!”
李北玄真情實感的給贏世民行了個禮。
隨後又眼巴巴的看著贏世民,問道︰“那我老丈人,也就是老安國公那邊的案子,您這邊能不能……通融一下?轉到大理寺去唄?這都在天牢呆了一個月了,听說人都瘦了好幾斤了。”
李北玄說這話時,語氣里帶著幾分心疼。
而贏世民听到這里的時候,原本還有幾分感動于這份感天動地的翁婿情。
但下一瞬,贏世民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嘶……
按照身份來講,執失烈是他李北玄的老丈人不假。
但他贏世民也是啊。
而且還是李北玄的正牌老丈人。
怎麼一到執失烈這里,李北玄這小子就這麼殷勤?
眉眼間那份著急,恨不得把人立刻從天牢里拎出來。
可輪到他這正兒八經的的老丈人有麻煩了,李北玄給他幫忙,替他辦事的時候,就得先談條件。
先撈爵位、撈實封,再慢吞吞地出主意?
察覺到了這份區別對待之後,贏世民眼神漸漸變得不對勁起來。
歪著頭打量著李北玄,像是在打量什麼稀罕玩意。
半晌,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李北玄,朕和執失烈,都是你老丈人,對吧?”
李北玄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那味兒,便見贏世民的眉毛,挑起了一個古怪的弧度。
隨後帶著幾分惱怒道︰“為什麼呢李北玄,你給朕解釋解釋!”
“為什麼給執失烈辦事,你就這麼上心?給朕辦事,你還得左一個爵位,右一個實封,提條件提得那叫一個順溜?”
“你區別對待啊?!”
<y eyes!te e!”
李北玄︰“……”
一時間,書房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李北玄干笑兩聲,半晌沒有說話。
而贏世民惡狠狠地瞪了他兩眼。
過了半晌,才余怒未消道︰“眼下,三司衙門已經介入了。”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有人插手。”
“無論是誰在背後搗鬼,定然能還執失烈一個清白。”
李北玄聞言,頓時皺了皺眉。
但他正要開口,卻見贏世民又擺了擺手,截斷了他的話。
“人和,這件事,你就別再摻和了。”
“執失烈是朕的妹夫,朕不會看著他被人冤枉。”
“而且……”
說到這里,贏世民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道︰“執失烈的案子,牽扯不到你李北玄身上。你放心。”
李北玄聞言,眉頭微微一松。
那種第二只靴子遲遲沒落地的壓迫感,總算卸下了一半。
因為贏世民這話,雖然帶著幾分強硬,但其中卻有實實在在的保證。
而既然贏世民,已經親口說了不會讓執失烈背黑鍋,那至少在大方向上,岳父的性命和清譽算是穩的。
而且,贏世民竟然還主動說了,執失烈的案子不會牽連到他,這就讓李北玄感覺有些意外驚喜了。
畢竟李北玄很清楚。
能讓執失烈這種退了爵、只開鋪子的閑人,被刑部衙門直接關進天牢,案子就絕不是表面上的貢生中毒案那麼簡單。
里頭肯定有借刀殺人的味道,而且刀的鋒口,極有可能是沖著他李北玄來的。
而這一點,是李北玄最放不下的。
但贏世民卻主動提出,讓他不必擔心。
而這也就意味著,至少在贏世民的判斷里,這一局雖然攪得腥風血雨,但不管案子背後是誰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皇帝都不會動李北玄。
這就夠了。
“那我就替老安國公,提前謝過陛下了。”
李北玄笑嘻嘻的沖贏世民打了個稽首。
但隨後,卻收到了贏世民嫌棄的眼神一枚︰“你還替他謝我?滾!”
贏世民惡狠狠地一指門口。
而李北玄立刻意會,圓潤的滾出了皇宮。
隨後,一路坐車回到了藍田。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李北玄靠在車壁上,透過車簾看著飛快後退的街景,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別再摻和?
這怎麼可能。
眼下的線索雖然不多,但可以鎖定的一點是,監視藍田的,和在背後搞他和執失烈的嫌疑人,多半是贏世民的三個好大兒其中之一。
贏高治的嫌疑,在李北玄這里已經幾乎被排除了。
這貨自從成了婚,每天都過得生不如死。
李北玄感覺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下這麼大一盤棋。
而剩下的,最有嫌疑的就是贏高明和贏高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