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機會?”
晉布立刻抬頭看向葛爾東贊。
眼神驚喜中帶著幾分敬佩。
葛爾東贊不愧是東贊派里,除大相之外的第一人。
這麼難的局面里,他居然還能找到機會?
而葛爾東贊被這眼神看的頓時心中一爽,挑了挑嘴角對晉布說︰“你別看李北玄這幾天在我們面前游刃有余,進退從容。”
“可他真有那麼無懈可擊麼?”
“再強的人,也有軟肋。”
“李北玄……也一樣。”
晉布呼吸一滯,下意識問︰“軟肋?人?”
葛爾東贊點了點頭,語氣微微放輕,︰“對,人。而且不是旁人。”
“你應該听說過他。武朝的殺神,執失烈。”
晉布瞪大了眼︰“執失烈?他……”
“他出事了。”葛爾東贊緩緩說出這句話時,臉上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就在我們來之前。”
“執失烈卸甲歸田後,經營了一家行貨鋪子。”
“結果就在不久前,鋪子里出了命案,一位貢生死于中毒,被人查出疑似被執失烈毒殺。”
“案發當日,鋪子被封,人被帶走,據說還是刑部親自派人抓的。”
“如今……仍被關在詔獄里。”
听到這里,晉布臉上頓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盤算了一下人物關系,才後知後覺的驚道︰“執失烈,那不就是……李北玄的岳父?”
“沒錯。”
葛爾東贊點頭︰“而且此事極不尋常。普通命案,哪里會驚動刑部?何況還是這般動靜。”
“而你說巧不巧,偏偏就發生在吐蕃使節團來長安的當口。”
“這……對我們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機會嗎?”
葛爾東贊越說,笑容越燦爛。
而晉布的眼楮里,也漸漸浮顯一抹光亮︰“那……有人在搞他?”
“我不能確定是誰,也不確定是不是有人在搞他。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
葛爾東贊眯起眼楮,聲音低了下去。
“李北玄,絕不是如今這般從容。”
而葛爾東贊話音剛落,晉布便立刻湊近半步。
眼神閃著光,低聲問︰“那……咱們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執失烈……弄死?”
此話一出,屋里陡然一靜。
葛爾東贊聞言,先是一怔。
隨即臉一黑,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然後抬手,就朝晉布腦門拍了一下。
“我真想把你弄死!”
葛爾東贊氣的差點背過氣去,大聲罵道︰“晉布,你腦子里都裝的什麼玩意?出了這檔子事兒,你居然就想著弄死人?你怎麼不順便把武皇也一塊做了算了?”
“呃……行嗎?咱們試試?”
“試你媽個頭!”
葛爾東贊氣的滿臉通紅。
而晉布則被罵得臉色通紅,趕緊訕訕低頭,連聲道︰“是是是,我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把嘴閉上,你別說,听我說!”
葛爾東贊啪啪的拍了拍桌子。
等發泄完怒火之後,語氣這才放緩了一些︰“這事,急不得。”
“畢竟現在,我們知道的不過是些皮毛,執失烈出事是真是假?案情是否確鑿?幕後有沒有人推波助瀾?這都還沒搞清楚呢。”
“而且李北玄這人,你要真以為他還在被動挨打,那就太天真了。”
“他再狼狽,那也是頭老虎。”
說到這,葛爾東贊終于又露出一點笑意,嘆了口氣道︰“不過……”
“我現在雖然還沒想好,該怎麼解開這個局,但咱們不妨先靜觀其變。”
“萬一李北玄真的被他老丈人的案子絆住了腳,搞得焦頭爛額、疲于奔命,那鴻臚寺這攤子,他遲早也得撒手。”
“到時候,換一個人接手咱們這場接待,未必就不是咱們的轉機。”
“甚至……”
葛爾東贊頓了頓,摸著下巴,聲音放輕了一些,低聲道︰“若李北玄真被逼到牆角,我們是不是能給他遞個橄欖枝,賣他一個好?”
晉布這次沒犯蠢,腦筋轉得飛快,當即問道︰“您是說……拉他一把?”
“嗯。”
葛爾東贊看了晉布一眼,隨後贊許的點了點頭︰不錯,你終于開竅了。”
但緊接著,葛爾東贊又一擺手,語氣低沉了下來。
“慧空大師說過,世間萬事,皆有表象與本質。若只看其形而不究其理,不過是盲人摸象。”
“而執失烈入獄這件事的本質是什麼?”
“是李北玄哪怕再被動,他也不會在這件事上栽了。”
“他是武皇親封的定遠伯,是吏部、兵部、禮部都管不動的人物,背後是皇帝親自罩著。”
“你以為區區一個貢生命案,就能把他打垮?別做夢了。”
他說著,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輕輕點了點。
“一個李北玄,能救安西,能肅佛門,能整晉陽,還能整頓豪門。這是個世所罕見的人才。”
“就算他岳父真出事了,他頂多也是暫時焦頭爛額,武皇是絕對不會動他的。”
“所以,既然我們沒辦法一擊致命,那就別再幻想逼迫、敲詐之類的蠢事。”
“我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試著與他,結個善緣。”
晉布聞言,微微一怔。
隨後皺眉道︰“可是……我們吐蕃跟他結善緣,對我們有什麼用?他也不一定會記這份情吧?”
“你錯了。”
葛爾東贊抬起手指,指著晉布的額頭,冷笑了一聲︰“你讀過書,說你聰明,其實心還是太急。”
“我問你,我們吐蕃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晉布想都沒想︰“開通互市。”
“對。”葛爾東贊點頭,“那互市的目的呢?”
“通商,得利。”晉布脫口而出。
“再往下呢?”
“增強往來,穩定邊境,獲取物資……”
“再往下呢?”
“……”晉布想了一下,眼神忽然頓住,“……奠定武吐關系,防止我們被東面孤立。”
“這才對嘛。”
葛爾東贊嘆了口氣,語氣緩了幾分,仿佛像一個老師在給學生講道理︰“晉布,你要明白,互市從來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要與武朝維持溝通,不被隔絕在中原之外。而李北玄日後若是再進一步,是什麼?異姓王?半君?”
“只要與他交好,武朝和吐蕃的關系就差不了,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