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馬統雖然只是個副鎮撫使,背後也沒什麼世家依靠。
但李北玄向來嘴甜。
無論身份高低,無論官職如何,都能套上近乎。
年齡相仿的,就叫兄弟。
大十歲以內的叫哥哥,十歲往上的都叫叔叔。
而自從前段時間,馬統奉皇命來保護高爐,李北玄很快就跟馬統熟絡起來,攀上了親戚。
現在叫叔叔已經叫的很順口了。
而熊戰略一琢磨,便很快就想起了這茬。
隨後笑道︰“賢弟所言極是,馬統雖然官職不高,但那可是總鎮撫使手下的左膀右臂,真要是他出面,一道移文,一紙批條,咱們就能名正言順地介入此案!”
“對!”
李北玄點頭︰“執失烈是曾經的安國公,這種案子根本就不該是單一衙門審理。”
“而按照慣例,本應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但現在只有刑部動了,而且動作極快,這就不對勁。”
“所以,咱們有理有據,去找馬叔叔,把案子要過來,由錦衣衛主查!”
“這樣一來,不但能排除干擾,還能由我們自己主導節奏,看清楚這背後的手,到底是誰伸的!”
一听這話,其余幾人紛紛點頭,只覺得李北玄簡直是法內狂徒。
要說從律條中摳字眼,做文章這事兒,整個武朝都沒人比得過他。
于是張子龍點了點頭,立刻起身道︰“那咱們得快點啊,這事拖不得。刑部那邊要真想動老爺子,恐怕最多三天,就得出一次刑。”
“對。”
李北玄點頭,臉色凝重︰“所以這三天,咱們要查出足夠的東西,讓錦衣衛有理由介入。否則,馬叔叔也不好出手。”
“明白!”
趙孟起與李漢升對視一眼,二人默契起身,連杯中茶都沒顧得喝完,披上披風便要出門。
一邊走,趙孟起一邊道︰“我和老李去找馬統。”
“從前在藍田見過幾次面,這人雖不擺譜,但骨子里還挺認生的,不太吃官話。頭兒你放心,我們知道怎麼跟他說。”
李北玄點點頭︰“行,你們辦事我放心,不過別直接說這是朝堂大案,先從高爐那邊的事切入,再拐到鋪子案子上。馬統是個謹慎的人,不一定會痛快幫忙,不過陳清利害之後,他會懂的。”
畢竟馬統表面上是來守護高爐的,但實際上更要守護的是李北玄。
要是讓馬統知道,這是有人要搞李北玄,他八成就會出手了。
“成,知道了。”
李漢升點點頭,隨後沖李北玄一拱手︰“放心吧頭兒,我們現在就動身。”
說罷,二人披風一擺,大步而出。
沒多久,便消失在酒樓台階下的人流中。
而酒樓內。
熊戰、張子龍、王雲長和馬翼德則起身,圍到李北玄跟前。
“頭兒,我們這邊怎麼分?”
李北玄掃了眼幾人,道︰“去烈記行貨,先斬後奏,咱們查案去。”
畢竟現在,事情發生還不到半天。
貢生梁卓,是在昨夜三更時分中毒身亡。
而消息傳到京兆府時,已是四更末。
而烈記行貨的鋪子,則是在今日辰時方才被查封。
從時間上推算,自案發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三四個時辰。
對于一樁涉及勛貴、貢生、京市流通的大案而言,這種速度本身就不尋常。
但也正因如此,案發現場尚未被反復處理,仍舊保有許多關鍵痕跡與原始狀態。
換句話說,現場還是熱乎的。
鋪子內部,許多細節,很可能還維持著案發前後的原貌。
糕點未清,賬本未結,貨單、客人記錄都還在。
甚至櫃台上的指紋、灰塵印記都未必被抹除。
這是一處極為難得的第一現場。
可這種機會,是極其短暫的。
按照長安慣例,一旦鋪子被刑部或京兆封存超過一天,就會進入例查流程。
由清點吏、封物吏、卷宗官三路人手先後進駐,隨後進行整理封卷。
到那時,不僅所有物品都將打包入庫歸檔,就連鋪子也會被徹底查封,非三司高官不得擅入。
而最麻煩的是,封查過程會帶來大量手腳。
鋪內舊物一旦被統一封存,任何痕跡都會被抹平。
哪怕是刻意篡改,也無法追責。
畢竟現在又沒有執法記錄儀,誰也無法無法證明修改是案前所為,還是歸檔流程中操作失誤。
哪怕有人偷換賬冊,亦可用吏員筆誤掩蓋。
因此,只要再拖上一兩個時辰,現場就會被動。
再想查線索,就得從官卷上入手,等同于間接交出主導權。
別說錦衣衛介入了,就連三司聯合查辦時,也只能調閱檔案,而不是查現場了。
這對李北玄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他要的是主動權,是能第一時間對線索進行取舍、判斷、比對的節奏。
而不是等著別人從一個個文書章程中,批準他能不能查、查多少、查到什麼程度。
時間就是一切。
哪怕晚半天,很多痕跡也會徹底失真。
所以,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于是,一行人快步而行,離開了酒樓。
沒多久,便抵達了烈記行貨鋪子門口。
此時,巷子里人流已疏,鋪子門前冷清得出奇。
原本往日來往不斷的小商販、客人、牙行跑腿,如今一個也沒有。
烈記行貨的門已被封死,門扉之上貼了三道紅漆封條,紙面還新,墨跡未干,封條上印著“京兆府監封”五字。
而烈記行貨的門口則站著三個小吏。
腰間懸笏,站姿端正,神情卻帶著幾分疲憊和不解。
顯然是臨時調派來盯門的,對這樁突如其來的案子一頭霧水。
于是只能照規矩守著,不讓人靠近。
時不時還百無聊賴的互相交談幾句。
此時,李北玄一行人,已經抵達巷口。
五人在巷口略站了站,大致看清楚情況後,便快步走了過去。
門口的三個小吏,一開始還沒認出來人身份。
只是下意識提了提精神,準備攔人。
直到李北玄走近。
一人眼尖,認出他來,頓時臉色微變。
下意識道︰“誒?定遠伯……您、您怎麼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