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一把掀開被褥,翻身而起。
坐到案前,抓過筆墨,刷刷刷寫了一封信。
信寫得不長,只有寥寥百余字。
但語氣極急,重點清晰。
交代了贏明達可能為“低鉀血癥”的初步判斷,又提了幾個建議。
比如逐步增補高鉀食物、停止一切苦寒之藥、定時監測心律脈象、注意觀察夜間驚厥頻率等,並特別注明。
“此法僅作緩解,切勿妄施猛藥,亦勿迷信單方,待我回京,自會詳細診斷。”
最後,提筆落款。
“李北玄識。”
落筆那一瞬,他整個人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終于……解了一樁心頭大事。”
隨後,李北玄喚來親隨,將信封好,用上好防潮布封包三重,又囑咐道“這封信,務必以最快馬匹送達長安,親交武英殿內使。莫要延誤,切記,切記。”
親隨心中一凜,立刻領命,抱信而去。
李北玄則回到榻上,一頭栽進被褥里,整個人都像被抽干了一樣。
沉沉地睡了下去。
大事已了。
人也困了。
趕緊休息,明天一早還要出發。
李北玄捂著腦袋,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可惜這困意,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
“砰砰砰!”
天還沒亮,敲門聲急促而沉重。
李北玄迷迷糊糊睜開眼,口水還沒來得及咽回去,就听見外頭一聲急呼“伯爺,時辰到了!”
“雪勢緩,路已探明,晉王催促啟程!”
“再不出發,就趕不到今夜落宿地了!”
“……”
李北玄僵在原地,沉默半晌。
然後緩緩地,艱難地,掀開被褥。
“我日……晉王這個狗東西……”
旱河乃是近路,若要走旱河,不超過三天就能抵達晉地。
贏高治是吉吉國王還是怎麼滴?
催催催,就差這幾個時辰?
睡一會兒怎麼了?!
李北玄憋了一肚子起床氣,但動作卻不慢。
爬起來用涼帕子擦了擦臉,激的渾身一個激靈之後,快速洗漱,爬到了馬車上。
彼時,贏高治已經等候多時。
雖然眼下也是一團青黑,但眼楮卻亮的嚇人。
昨晚他幾乎也是一晚沒睡。
但和李北玄不一樣的是,他是一夜未眠,卻眼中發亮。
那種神情,不像熬夜後的疲憊。
反而像是某種極致的清醒與躁動在灼燒著他。
眼底發亮,面上甚至還帶著點不合時宜的興奮。
像個即將披甲登場的賭徒,又像個終于等到風起的捕風者。
而李北玄一上馬車,迎面就對上了他那張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的臉。
“……晉王殿下,你這表情干什麼,中獎了啊?”
李北玄打了個哈欠,困得眼都睜不開。
而贏高治卻忽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差不多。”
事實上,他確實整整一夜未合眼。
可他不困,甚至覺得血液在沸騰。
這片土地正陷入雪災、饑荒、流言四起,朝廷疲于奔命,而地方各道又風聲鶴唳。
天災如鞭,抽裂了原本平靜的山河,也順勢打亂了京中那一潭死水。
這正是入局的機會。
亂,才是登高之階。
若天下太平,他贏高治不過是聖上的第三子。
位不尊,權不重,雖有名號,終究是無兵無地無勢。
可現在不一樣了。
這次賑災,父皇將他派來坐鎮本路,又給了他數郡糧權、兵權,表面上是磨煉,實則也是放權。
而在權力的邊緣試探,必須趁亂勢、借動蕩,才能最大限度地擴張。
哪怕是流言……
那些“天命反噬”、“雪災即罰”的鬼話,看似削弱了皇統,卻未嘗不是另一種機會。
只要災情遲遲未解、糧道尚有波折、民心未定、清議喧嘩,局勢就不會靜止。
而只要局勢不靜,他贏高治就有機會,在那看不見的博弈里,佔到先手。
贏高治想到這里,呼吸都重了幾分。
但這些話,他不會對李北玄說。
李北玄可以是他眼下的盟友,但絕不會是他真正的心腹。
他們現在能並肩,卻不能共謀。
所以,他只是笑著。
像往常一樣,朝李北玄點了點頭“李兄,雪歇風止,今日正好趕路,走旱河,再快不過。”
“嗯。”
李北玄沒好氣的點了點頭。
臉色臭得像三天沒睡的考生,縮了縮身子繼續打盹。
而贏高治卻不惱,反而笑了笑,揮手一聲令下。
“啟程!”
號角響起,雪路軋響。
……
旱河古道,原本是條干涸河床。
地勢低凹,兩岸壁立。
一旦雪水化涌,便極易淹沒。
但若在雪凍未化時穿行,卻是通往晉地最快的一條捷徑。
故而世人稱此路為“斷雪窄骨”。
意即一線通天,一旦踏錯,便無退路。
今日天氣尚佳,雪雖未停,但風小了,道路勉強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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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北玄與贏高治率隊走上旱河。
卯時二刻。
晨風冷冽,旱河之上冰層覆地,數百車馬蜿蜒前行,軋雪而行。
馬蹄之下“ 啦”作響,回音于壁間來回激蕩。
旱河兩側高坡積雪厚逾三尺,形若白浪壓頂。
李北玄走在路上,打著哈欠一邊嚼干糧,一邊打量四周地勢。
雖說走旱河,原是他提出來的主意。
但……
“這路……真不像給活人走的。”
李北玄咂了咂嘴,試探性的在冰面上走了兩步,差點一個出溜滑飛出去。
還好贏高治扯了他一把,這才沒讓他摔個屁股蹲。
“李兄莫要頑皮,待用麻布裹住足,再上冰行走不遲。”
贏高治含笑說道,听得李北玄打了一個寒顫,差點再次嘔吐出來。
頑皮……尼瑪!
贏高治是不是瘋了?
從今天早上開始,贏高治的態度就不對勁。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亢奮與狂熱。
“殿下,你……是不是吸了?”
李北玄撓了撓頭,對著贏高治做了一個于謙父親王老爺子吸煙時的動作。
看的贏高治一臉懵。
但雖然贏高治不懂一邊嘬手指一邊發抖一邊翻白眼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心領神會的明白了李北玄的意思。
“李兄放心,本王沒有吸什麼東西,也沒有服用過什麼違禁物,只是……想通了一些東西。”
贏高治笑眯眯的說道。
而李北玄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贏高治的話茬。
默默地用麻布裹住鞋底,一步一挪的朝著旱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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