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弱】計劃說出之後，大殿中那根緊繃的弦似乎“嗡”地一聲松弛了。原本死寂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松弛感。
大殿中的所有人偷偷舒了口氣，那份壓在每個人心口，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如同沉甸甸的鉛塊被移開了，只剩下劫後余生的疲憊。
庫爾發一號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他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微微後傾，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攻擊性地前傾壓迫。目光掃過依然跪在冰冷地磚上的明義時，那份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強烈憎惡明顯淡化了。
雖然眼神里依然沒有溫度，但至少不再是那種欲除之而後快的鋒利，更像是一種審視，甚至帶著一絲計劃初定後的、冷淡的平靜。
“這不是示弱，這是把自己的鋒芒藏了起來！”庫爾發一號看著明義，他在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對藍星生物的了解太過于局限了，幸虧自己得到了明義，否則自己何時才能佔領整個藍星呢？
“確實如此，庫爾發一號署長。”庫爾發三號說道，“當務之急是向新的美特聯邦送去賀禮。”
庫爾發一號還準備听一下明義的詳細計劃，但庫爾發三號已經說當務之急是送賀禮，他便沒有向明義追問詳細計劃，而是看著庫爾發三號問道︰“這賀禮該是多少台外置軀體合適呢？又該派誰去送賀禮呢？”
庫爾發三號看了一眼明義後說道︰“庫爾發一號署長，這些事情理應由提出計劃的明義來決定，不過我認為讓明義去送賀禮再合適不過了。”
“明義，那就由你來說說到底該派誰，帶著多少套外置軀體去新的美特聯邦呢？”庫爾發一號開口問道。
明義听到庫爾發三號的提議和庫爾發一號的問題後，他連忙“咚咚”幾下，額頭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發出清晰而沉悶的響聲。
他伏低身體，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說道︰“謝謝偉大的庫爾發三號大人的賞識。不過——偉大的庫爾發一號署長，我認為我是最不適合去送賀禮的人選。”
“最不合適的人選”這幾個字剛從明義口中吐出，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凍結了。原本剛剛松弛下來的氛圍蕩然無存，一股無形的、刺骨的寒意驟然降臨。
庫爾發一號原本後傾的身體瞬間繃直，如同一張拉滿的弓，深不見底的眼楮死死鎖定在明義低伏的脊背上，瞳孔深處有冰冷的火焰在跳躍——他清晰地感覺到這是一種赤裸裸的、以退為進的威脅。
明義竟然在拿捏他！
庫爾發三號則像是被當面狠狠抽了一記耳光。他挺直的上身微微前傾，手掌驟然攥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眼楮像淬了毒的冰錐，直刺明義的後腦勺。他胸腔里一股怒火猛地竄起︰不識抬舉的東西！自己當著庫爾發一號的面給他一條活路，他不感恩戴德地爬過來接著，竟敢當眾駁斥？這簡直是對他權威的挑釁！
兩位上位者身上散發出的冷冽殺氣不再是無形之物，它們像兩股實質的寒流，在大殿中彌漫、踫撞。
跪在地上的明義，能清晰地感覺到背脊上那兩道如同刀鋒般銳利的目光，以及那幾乎要將空氣都凍結的威壓，讓他瞬間如墜冰窟，連骨髓都在發冷。
“庫爾發一號署長，庫爾發三號，明義或許有自己的理由，我們不妨听听他為什麼說自己是最不合適的人選。”戰爾發十號在這時候站了出來，直面庫爾發一號和庫爾發三號兩人的怒火，為明義辯護道。
“既然戰爾發十號開口了——”庫爾發三號的目光轉向寶座上的庫爾發一號，聲音平穩，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推動力，說道，“那就請庫爾發一號署長給明義一個機會吧。”
庫爾發一號幾不可察地點了點，幅度微小得如同呼吸的起伏。
這是一個極其克制、僅包含最低限度同意的示意。
然而，明義整張臉都緊貼著冰冷的地磚，額頭甚至能感受到石面的細微紋路。他的視野被限制在眼前一小塊模糊的、帶著塵土地面，完全無法看到高位之上那細微的動作。
他依舊維持著最卑微的跪伏姿態，身體因為長時間的僵持而有些微的顫抖。
大殿里依舊一片死寂。
庫爾發一號深沉的視線落在明義身上，庫爾發三號則微微側著頭，他們都在等待。
這沉默的壓力如同實質般堆積。
戰爾發十號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像石子投入死水般清晰。他向前略傾了傾身，目光緊緊鎖住地上那個伏低的身影，每個字都刻意放慢，帶著沉甸甸的提醒意味︰
“明義——”
他頓了頓，“庫爾發一號署長和庫爾發三號在等你的解釋——”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加重了語氣，“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明義自然听懂了戰爾發十號話里那份沉甸甸的提醒意味。他立刻抬起頭，動作有些倉促，甚至帶起一陣微弱的風。額頭上還殘留著剛才磕頭時沾上的細微塵土和地磚冰冷的觸感。
他喉結緊張地上下滑動了一下，語速略快但清晰地解釋道︰“偉大的庫爾發一號署長，我之所以說我是最不合適的人選，其實只有一個原因，因為我不是白發聯邦的原居民。”
其實，最根本的原因是現在的明義不敢去新的美特聯邦，他怕遇到王海潮，遇到袁厚望，遇到京城八家的機甲師。
“我一個華國聯邦的居民怎麼能代表偉大的白發聯邦去送賀禮呢？”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充滿誠懇和理所當然的自慚形穢，目光卻下意識地低垂下去。“所以我才說我是最不合適的人選。”
解釋完畢，他不敢有絲毫停頓，身體再次猛地向前一傾，額頭“咚”地一聲重重磕回冰冷堅硬的地磚上。這個頭磕得又快又實，像是急于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卑微和毫無保留。
他伏在地上，心髒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手心滲出冷汗，黏膩地貼在石面上。他根本不知道，頭頂上方那道審視的目光，是否真的會接受這套精心準備、卻半真半假的說辭。
“既如此，那你認為幾套外置軀體合適？”顯然，庫爾發一號接受了明義的這套說辭。
“六套、八套或者十套。”明義說出了幾個吉利的數字。
庫爾發一號卻搖搖頭，“華國聯邦一出手就是一千台納米機甲，可是我們確實幾套外置軀體，這恐怕無法吸引那些聯邦和聯盟吧。”
“偉大的庫爾發一號署長，其實賀禮只是我們的一個心意，是為了讓那些聯邦和聯盟看到我們的態度，所以數量多少無所謂。”明義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