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美特聯邦的居民身體抑不住地顫抖,袁厚望看著他們恐懼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忍。
“大家不要緊張,我們是華國聯邦的機甲師,我們是來……”
袁厚望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名美特聯邦的居民站了起來,他指著袁厚望的鼻子大聲說道︰
“你們這些華國聯邦的機甲師,現在來干什麼?看我們美特聯邦的笑話嗎?外星生物入侵的時候,你們在哪里?現在站在這里,是為了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嗎?離開美特聯邦,我們不歡迎你們!”
這是個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的小伙子, 他梗著脖子,幾乎是吼出了剛才那句話,試圖用音量蓋過恐懼。但聲音剛沖出口,尾音就劈了叉,帶著明顯的破音和不受控制的顫音。
他站在那兒,兩條腿像通了電似的,膝蓋處作戰褲的布料在不停哆嗦,幅度不大但頻率極快。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攥成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可即便如此,指關節和小臂的肌肉仍在劇烈地、肉眼可見地抖動著。
他下巴繃得死緊,喉結卻像失控的活塞,急促地上下滾動了好幾下。
當袁厚望的視線掃過他時,他下意識地想挺直腰板,結果身體反而晃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因為連續大雪的緣故,整個藍星的通訊都受到了影響,等雪勢小了一些,我們才收到了你們署長的求援信號。”袁厚望並沒有計較這個青年的無禮,他耐心地解釋道。
“都是借口!都是你們的借口!”這個年輕小伙聲音很大,但底氣依舊不足。
站在袁厚望身後的一名機甲師忿忿不平,他高聲回應道︰“別忘了,你們美特聯邦的總政署署長可是我們華國聯邦京城八家之一的程家的子弟!我們會眼睜睜看著他去死,而不及時支援嗎?”
一名比較年長一些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拉住了年輕人的胳膊,想要勸阻一下他,可是年輕小伙子猛地甩開旁邊他的手,手勁大得讓中年人踉蹌了一下,他依舊梗著脖子喊道︰“誰知道呢?!”
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臉漲得通紅,幾乎是扯著嗓子嘶吼,唾沫星子都噴濺出來︰“說不定你們華國聯邦——”他喘了口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尖利刺耳,甚至帶上了破鑼般的雜音︰
“——喪心病狂!準備拿一個人的命換我們美特聯邦所有機甲師的命!”
年輕小伙的這句話說出口,旁邊立馬站出好幾個人都伸手去拽他的胳膊、扯他的衣角,甚至有人壓低聲音急促地警告“別說了!”
但他像頭紅了眼的倔牛,胳膊肘用力一掙,把抓著他的人頂開,依舊梗著脖子,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瞪著袁厚望的方向。
袁厚望看著那個情緒失控的年輕人,下頜的肌肉線條繃緊了一瞬,隨即緩緩地、幅度不大地搖了搖頭。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沉的疲憊和面對不可溝通之人的疏離感。
他不再理會那年輕人,身體微微轉向通道里更多沉默驚惶的人群。他的聲音清晰地蓋過了人群壓抑的呼吸和遠處管道的滴水聲︰“華國聯邦機甲師的仇我們會報,美特聯邦機甲師的仇我們也會報,請大家放心!”
說完之後,袁厚望不听這個年輕小伙繼續胡攪蠻纏,帶著納米機甲師走出了地下城。
“署長,我們現在要返回華國聯邦嗎?”一名納米機甲師問道。
袁厚望卻搖搖頭,“我們去署長辦公室,我要看看為什麼美特聯邦的地下城會如此破爛不堪?那里面還是可以躲避災難的地方嗎?”
說實話,袁厚望的心底有些生氣,他氣的並不是年輕小伙頂撞自己,氣的是在已經犧牲的美特聯邦總署長署長的治理下,美特聯邦的地下城環境會那麼差!
袁厚望來到署長辦公室後,翻閱著辦公室中的資料,他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資料,心中的氣隨著一頁又一頁的資料,漸漸就消了。
“美特聯邦都這麼困難了,他竟然都沒有向我們求援,他這是不想為難我們啊。”袁厚望看著資料,才了解到美特聯邦早就外強中干了。
由于第一版的【火種】計劃存在泄露的可能,程家子弟到了美特聯邦之後,立即修改了地下城的建造,在他的計劃書中,確實是按照華國聯邦地下城的標準去建立美特聯邦的地下城的,可是——
美特聯邦沒有那麼多的經費支撐他們完成這個計劃。原來的地下城又用不了,只能先打造這樣的地下城供美特聯邦的居民避難。
“他是我華國聯邦的好兒郎,是我程家的好子弟!”袁厚望看完了所有的計劃書之後,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了感嘆。
“你們暫時留在美特聯邦,幫助美特聯邦清除積雪,讓他們可以回到地面上生活。”袁厚望眼楮眺望著外面,頓了頓,補充道︰“然後你們幫助美特聯邦再次建立好防御系統,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會和王署長商量的。”
“是!”
這些納米機甲師立即應了下來,執行軍令,是他們的天職。
安排好之後,袁厚望便返回了華國聯邦,他第一站,還是抵達了王海潮的辦公室,向王海潮詳細匯報了美特聯邦現在的情況。
听完袁厚望的回報,王海潮手肘支在冰冷的桌面上,十指交叉抵著下巴,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眼皮垂著,久久沒有動。
半晌,一聲又沉又長的嘆息從他胸腔里悶悶地透出來,肩膀也隨之向下塌陷了幾分。他松開交叉的手指,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指腹在眉心處留下一個短暫的、發紅的壓痕。
他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干澀和沉重,語速也比平時慢了許多︰“美特聯邦畢竟是我們的附屬聯邦,如今這樣,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署長,現在的美特聯邦需要其他小聯邦或聯盟入駐,否則,我們根本無暇顧及美特聯邦。”袁厚望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在路上就在構思這件事情。
王海潮听完,下意識地點了下頭,“倒是一個好辦法。”
可很快,他瞳孔深處剛亮起的那一點微光,像接觸不良的指示燈,倏地閃爍了一下,便迅速黯淡熄滅。
他整個人向後靠進椅背,肩膀微不可察地垮塌下去,合上了眼皮,幾秒後才重新睜開,眼神里只剩下深沉的疲憊和一種近乎麻木的清醒。
隨即他搖了搖頭,動作很慢,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再開口時,語速明顯放緩,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艱難擠出來,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冰冷的現實感︰“可是哪個聯邦和聯盟願意和美特聯邦合並呢?”
他抬起眼皮,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毫無笑意的弧度,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吐出最後三個字,輕得近乎嘆息,卻又無比清晰︰“沒有啊——”
“沒有哪個聯邦和聯盟願意啊!”王海潮嘆息一聲,辦公室再次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