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護罩破開戈壁東海幻境的晨霧,帶著咸濕氣息的風在腳邊卷起陣陣沙浪,拂在夭夭的小腳邊。
小姑娘像只剛得到糖果的小松鼠,懷里抱著靈葫蘆,小短腿在懸空的座椅上晃來晃去,把在星空墳墓的奇遇翻來覆去講了一遍又一遍,連貪狼星主有件血紅色長袍,繡著的金色星紋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大哥哥你都不知道,星主大人一抬手就把那麼大的尸族首領刺穿了!”夭夭張開雙臂比劃著,小臉上滿是崇拜,“他還說你是他投在我們這里的分身!說等我們回去了,要把煉魂訣的高階法門傳給你呢!”
越冥焰坐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幫她把被風吹亂的劉海別到耳後,指尖觸到溫熱的耳廓時,卻不易察覺地頓了頓。
他臉上依舊掛著慣常的溫和笑容,聲音沉穩得像深海的礁石︰“我們乖寶兒真厲害,連星主大人都夸你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顆早已習慣了風浪的心髒,此刻正以一種近乎失控的頻率狂跳著。
“元神分身”這四個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進了他二十多年來構建的自我認知里。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心的靈力紋路在晨光下清晰可見。這雙手,曾握著劍在青雲宗的演武場上揮汗如雨,曾為受傷的師弟包扎傷口,曾小心翼翼地接過剛學會畫符的夭夭遞來的歪扭黃符……
這些觸感真實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可如果自己只是一個“分身”,這些經歷究竟是屬于“越冥焰”,還是屬于那位遠在七星位面、揮手間就能覆滅尸族老巢的貪狼星主?
“分身……”他在心里無聲地重復著這個詞,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
他想起小時候師父曾說過,元神分身就像主體投射在鏡子里的影子,影子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本質上都是主體意識的延伸。
若是有一天,主體想要收回元神,影子會怎麼樣?是像泡沫般消散,還是會變成主體記憶里的一段模糊片段?
他不敢再想下去。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夭夭的笑臉——第一次在宗門見到她時,她渾身鮮血躺在冰冷的地上;她九個月的時候,第一次開口叫他“大哥哥”;上幼兒園第一天,她背著小書包,仰著小臉說“我會保護小朋友”;在黃沙秘境里,她蹲在地上認真地收拾靈草,臉頰沾著沙塵卻笑得眼楮都眯成了縫……這些珍貴的記憶,難道有一天會變成不屬于自己的“數據”?
“大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呀?”夭夭察覺到他的走神,伸出小胖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你的臉好涼,是不是不舒服?”
溫熱的小手貼在臉上,像一團小小的火焰,瞬間驅散了越冥焰心底的寒意。他猛地回神,立刻收斂心神,將所有的驚惶、不安、迷茫都壓進心底最深處,像封存一件易碎的珍寶般小心翼翼。
他捏了捏夭夭軟乎乎的臉蛋,語氣輕松得仿佛剛才的動搖從未存在︰“沒事,就是剛才在想,等我們找到龍宮秘境,要給夭夭摘最漂亮的珍珠發卡。”
“好呀好呀!”夭夭立刻被新話題吸引,興奮地晃著他的胳膊,“我要粉色的!像櫻花一樣的粉色珍珠!”
護罩另一側,蕭勵贏正靠在窗邊調試黑鐵戟,眼角的余光卻一直留意著越冥焰的動靜。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他太了解越冥焰的性子——這位大師兄向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可剛才夭夭提到“分身”時,他攥著夭夭發帶的手指分明收緊了,指節都泛了白。
蕭勵贏放下靈力槍,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大師兄,你剛才是不是在想星主的事?其實我覺得吧,管他什麼分身本體,你就是你。是那個會為了給我們搶修煉資源,在秘境里打了三天三夜的大師兄,是那個把夭夭護在身後,連只蚊子都不讓靠近的大哥哥。”
越冥焰側過頭,看著蕭勵贏眼中毫不掩飾的信任,心中一暖。他想起十多年前,蕭勵贏剛入青雲宗時,因為怕黑不敢一個人睡,硬是抱著被子擠到他的房間,睡在他的床腳;想起十年前,兩人一起執行任務時,蕭勵贏為了替他擋暗器,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想起不久前,在黃沙秘境里,蕭勵贏為了保護采摘靈草的夭夭,硬生生扛下了黃沙蠍的毒刺……
這些並肩作戰的情誼,難道會因為“分身”的身份而變得虛假?
“我知道。”越冥焰輕輕點頭,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釋然,“只是突然听到這個消息,有點不適應而已。”
“這有什麼不適應的!”陸世楠也湊了過來,手里還拿著剛烤好的烤魚,遞了一條給越冥焰,“要是那位星主大人真厲害,以後我們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還能找他幫忙呢!再說了,就算你是分身,你也是我們的大師兄,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嘴上這麼說,心里卻是想著︰誰敢動他大師兄,他不惜一切都要跟對方玩命兒!
文亭湘推了推眼鏡,補充道︰“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就算是元神分身,在不同的環境中成長,也會形成獨立的意識和人格。你二十多年的經歷,已經讓‘越冥焰’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和貪狼星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師兄弟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像一道道暖流,緩緩淌過越冥焰的心底。他看著圍在身邊的眾人——蕭勵贏大大咧咧地拍著他的肩膀,陸世楠遞來的烤魚還冒著熱氣,文亭湘正拿著平板分析龍宮秘境的坐標,連城 和頗霖 在一旁調試著新煉制的符 ,武擇天則在護罩外警戒,佩劍上的劍穗隨風飄動……這些熟悉的身影,這些真切的關懷,都是他“越冥焰”存在過的證明。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夭夭,小姑娘已經趴在他的腿上睡著了,小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麼甜甜的夢,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根粉色的發帶。
越冥焰輕輕撫平她的眉頭,指尖劃過她柔軟的發頂,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無比堅定的信念——不管自己是誰,不管未來會怎麼樣,他都要守護好身邊的人,守護好夭夭,守護好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好了,別都圍著我了。”越冥焰站起身,將夭夭小心翼翼地抱到座椅上,蓋上薄毯,“師父剛剛不是說了嗎,龍宮秘境就在前面的沙漠里,我們快做好準備。”
他走到護罩前端,望著遠處漸漸清晰的沙漠輪廓,玄色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硬朗的下頜線,眼神里早已沒了絲毫的迷茫,只剩下沉穩與堅定。
冥帝分身站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作為活了數千年的上古神只,他自然能察覺到越冥焰剛才的內心波動,也更清楚“元神分身”這個身份背後的沉重。
可越冥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調整好心態,守住本心,這份定力,連他都忍不住佩服。
“準備好了嗎?”冥帝分身問道,“你記住,你有夭夭護著!”
這是小焰最大的底氣了,正如小焰為首的哥哥們,也是夭夭最大的底氣。
越冥焰點頭,目光堅定地望向沙漠︰“準備好了。不管前面有什麼,我們都一起面對。”
護罩加速朝著沙漠飛去,將東海的晨霧遠遠甩在身後。
越冥焰站在前端,迎著風,心中再無雜念。他知道,“元神分身”的身份或許會帶來很多未知的麻煩,但此刻,他首先要做的,是帶領大家找到龍宮秘境,守護好夭夭,守護好這份屬于“越冥焰”的責任與牽掛。
至于未來的事,那就交給未來的自己。
現在的他,只想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守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
這,就是“越冥焰”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