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從卿推開院門,就聞到屋里飄來的飯菜香。
走進堂屋,見顧母正坐在桌邊吃飯,周姥姥則在灶台邊收拾著碗筷。
“你這孩子,上哪去了?”
周姥姥轉過身,看見他進來,眉頭輕輕皺了皺,語氣里帶著點嗔怪,“出門也不知道說一聲,中午飯做好了,左等右等不見人,找你半天沒找著。”
顧從卿走到桌邊,拿起筷子,語氣隨意地解釋“我去小學一趟,看看土豆。”
“咋的啦?”周姥姥放下手里的抹布,湊過來問道,“是不是出啥事了?”
顧從卿夾了口菜放進嘴里,搖了搖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卻把事情簡要說了說“沒什麼大事。
就是之前感覺他有點不對勁,還是一鳴先跟我說的,我想著去確認一下,放心。”
顧母放下碗,看著他︰“那孩子在學校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他?”
“倒也算不上欺負,”顧從卿想了想,“就是班里有個孩子,說話不太中听,估計給土豆心里添了點堵。
我去跟老師打听了一下,也跟土豆囑咐了幾句,應該沒啥事了。”
周姥姥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胳膊︰“沒事就好,小孩子家家的,別讓他受委屈就行。
快吃飯吧,菜都快涼了。”
顧從清又說道“不過那孩子不像是無心之失,倒像是故意的。
我覺得他是嫉妒。
嫉妒咱家土豆,所以老是說一些,似是說一些喪氣的話來破壞土豆的心情。
來挑撥土豆和家人的關系。”
周姥姥直咋舌︰“哎喲,這麼小的娃心思就這麼重?這可咋整哦。”
“過得不好也不能往別人身上撒氣啊。
瘦瘦小小的,家里是不是沒顧上?
唉,也是個可憐娃,但可憐歸可憐,不能欺負咱家土豆。”
顧從卿舀了勺湯,慢慢喝著,語氣沉了沉︰“我看他眼神不對勁,總盯著土豆手里的東西,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回頭我跟老師再提一句,讓多留意著點。
土豆這邊我也會說,離他遠點,別跟他置氣。”
“對對,”周姥姥連忙點頭,“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土豆心善,別到時候被那孩子繞進去。
從卿啊,你可得多上點心,孩子小,分不清好壞。”
顧從清應了聲“知道了”,心里卻想著,回頭得再跟土豆好好說,讓他別傻乎乎地什麼都信,也別因為對方可憐就心軟——有些人的惡意,可不會因為同情就收斂半分。
顧母嗤笑一聲,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語氣里帶著幾分通透︰“什麼可憐不可憐的?
這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能顧好自家日子就不錯了,誰還有那麼多心思天天顧著別人?”
她頓了頓,看向顧從卿︰“那小孩,說白了就是嫉妒。
嫉妒咱家土豆吃得飽穿得暖,嫉妒土豆有你這麼個疼他的哥哥,身邊有姥姥疼著、爹媽想著,有人真心實意地愛他。”
“嫉妒這東西,最能讓人生心魔。”
顧母的眼神沉了沉,“能琢磨著用話戳人痛處,挑撥離間,倒也算個聰明孩子,就是這聰明沒用到正道上。”
周姥姥在一旁听著,嘆了口氣︰“也是被家里那環境逼的?
三個哥哥在前頭,他排最小,啥好東西都輪不上,日子過得憋屈,瞧見土豆這光景,心里頭能不翻江倒海嗎?”
顧從卿沒接話,只是默默喝著粥。
他知道母親的意思——可憐歸可憐,但若因此就放任對方傷害土豆,那便是縱容。
有些心思一旦長了根,不及時掐斷,往後指不定鬧出什麼更大的麻煩。
顧母听見周姥姥的話,有些不高興地說“媽,你是年紀大了,同情心泛濫了。
那以前村頭趙賴子家窮的叮當響,也沒見你同情人家呀。”
周姥姥手里的鍋鏟“ 當”一聲磕在灶台沿上,轉身就瞪向顧母︰“臭丫頭片子懂個啥?
趙賴子家那是自找的!
老的天天蹲牆根曬太陽,小的游手好閑偷雞摸狗,地里草長得比苗高,不窮才怪!那叫活該,能跟人家孩子比?”
“我不是說那孩子對!”
周姥姥把鍋鏟往鍋里一戳,濺起幾滴油星子,“我是說……人心都是肉長的,他要是從小被爹媽捧在手心里疼,能長出那彎彎繞繞的心思?
你當誰天生就愛瞅著別人好過就難受?”
顧母撇撇嘴,往菜里撒了把鹽︰“媽,您這就是老糊涂了。
疼孩子不是光給口飯吃就行,得教他正理!
咱家養土豆,啥時候教過他瞅著別人好就眼紅?
窮不是錯,錯的是把窮當借口,變著法兒糟踐別人的好。”
“你!”周姥姥被噎了一下,扭頭看見顧從清站在門口,氣呼呼地把鍋鏟往他手里一塞,“你說說!
你媽這嘴是不是越來越不饒人了?
我這是可憐那孩子背後的難,又不是護著他作妖!”
顧從卿接過鍋鏟,往鍋里翻了翻菜,笑道︰“姥姥說得對,人心是肉長的;媽說得也對,正理不能歪。
那孩子要是肯學好,咱不吝惜幫襯。
但他要是總往歪路上走,咱也不能看著他糟踐人——這不沖突。”
周姥姥這才順了氣,嘟囔著“還是我大外孫會說話”,轉身去灶膛添柴了。
顧母哼了一聲,卻悄悄往顧從卿碗里多夾了塊排骨,嘴角繃著,眼底卻松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