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村口,楚傾發現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似乎都看不見他。
更詭異的是,村中沒有一個男人,所有女子都長著極為相似的面容,只是年齡與衣著各不相同。
有的扎著羊角辮在溪邊玩耍,有的挽著發髻在院中織布,還有的躺在搖椅上在門前曬太陽。
分明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的模樣。
“有點意思。”楚傾環顧四周,“這女人應該姓‘楊’,暮雨不惜以活人煉丹,想必就是因為她了。”
村落中央有座六角小亭,亭中擺放著一張青石棋盤,黑白棋子錯落其間。
楚傾走近細看,發現亭柱上刻著四行詩句︰
“桃花深處尋夢人,
三絳還夢樹為引。
大夢天成破迷局,
醒來方知夢中人。”
楚傾凝視片刻,低頭看向棋盤。
只見黑子已呈合圍之勢,白子岌岌可危。
他嘗試著拿起一枚棋子,卻發現手指竟直接穿透了棋子,如同觸踫幻影一般。
就在這時,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進亭中。她約莫七八歲年紀,穿著杏紅色的襦裙,小臉十分圓潤可愛。
女孩旁若無人地坐在石凳上,伸出白嫩的小手,竟穩穩地拈起一枚黑子,“啪”地落在棋盤一角。
楚傾眼前一亮,趕忙伸手去拿白子,這一次,他終于抓起了棋盒中的白子。
“啪!”
白子穩穩落在右上星位,這一子落下,原本死氣沉沉的白棋竟隱隱現出一線生機。
小女孩歪著頭思索片刻,黑子落在左下小目。
兩人你來我往,落子聲在寂靜的夢境中格外清脆。
第三十七手落下,小女孩盯著棋盤看了許久,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抹著眼淚跑出小亭,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棋盤上的棋子自動復位,又恢復到了最初的模樣,仿佛剛才的對局從未發生過。
楚傾怔怔地望著空蕩蕩的石凳,周圍的景色依舊如故,沒有絲毫變化。
不多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
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子款款走入小亭,正是青春年少的楊姓女子。
這一次,楚傾故意放水,讓少女輕松取勝。
少女莞爾一笑,隨即轉身離開了小亭,四周的桃林依然靜默如初。
楚傾凝視著再次復原的棋盤,方才兩次對弈,他能察覺到,這些不同時期的楊姓女子並非簡單的幻象,而是真實存在著某種自我意識。
“看來這些身影,都是暮雨記憶中真實的楊姑娘。”楚傾喃喃自語,“看這情景,她與暮雨從小一起長大,那麼現在應該年紀也相仿。”
想到這里,聖魔化身疾馳而出,在村落中搜尋符合這個年齡的楊姓女子。
村落並不大,符合年齡段的楊姓女子也就七人。
再經過一番比對後,楚傾最終將目光鎖定在那位穿著素雅的道袍,正在修剪桃枝的楊姓女子身上。
“就是她!”這位女子無論是年紀還是氣質,都與現在的暮雨最為相配,“只是該怎麼將她引到村中央的小亭。”
化身嘗試了不少辦法,都無法讓楊姓女子有所反應。
但過了一會兒,他發現當自己靠近時,女子會不自覺地朝著沒人的方位避開,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有了!”
楚傾靈機一動,取出幾具偃甲,引導著女子慢慢朝著小亭靠近。
當女子看到亭中的楚傾時,腳步明顯一頓,隨後走向小亭,端坐在楚傾對面。
“楊姑娘。”楚傾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你能听到我說話嗎?”
楊姑娘並未作答,只是拈起一枚黑子,輕輕落在棋盤天元之位。
楚傾見狀,只得配合著執白落子。
兩人你來我往間,楚傾能明顯感覺到楊姑娘的棋路中蘊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每一手都下得格外認真。
當最後一子落下,楊姑娘敗局已定。
她凝視棋盤良久,最終朝著楚傾微微頷首,便起身離去。
楚傾環顧四周,桃林依舊,落英繽紛,沒有任何異象發生。
“莫非是要我輸給她?”
化身再次將楊姑娘引至亭中,楚傾敏銳地察覺到她眼中多了幾分神采。
這一次,他故意不著痕跡地讓棋,最終讓楊姑娘險勝。
對方抬眸深深看了楚傾一眼,轉身離去後,夢境依然如故。
又試了幾次後,楚傾一只手托著下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石桌。
“贏也不行,輸也不行,就連和局他都試過了,全都無濟于事。這些常規手段,想必暮雨早已嘗試過無數次了。”
望著楊姑娘那婀娜的身姿漸行漸遠,楚傾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挖牆腳!俗話說得好,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我就不信,要是能把楊姑娘的心撬動,暮雨還能沉得住氣!”
他急忙從儲物戒中翻出一本泛黃的書籍,這是當年從出雲城返回天元宗途中,龔長老親授的“絕學”,對付一個楊姑娘應該綽綽有余。
楚傾盤坐在石凳上,認真研讀起來。
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各種追求女子的技巧︰從詩詞歌賦到琴棋書畫,從投其所好到欲擒故縱。
他越看越是心驚,沒想到男女之情竟有如此多門道。
“感覺把握還是不夠啊!”楚傾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想起趙書玉的情書,那些纏綿悱惻的詞句,實在讓他印象深刻啊。
“初見姑娘于桃林,驚鴻一瞥難忘懷。”
“若得姑娘垂青,願棄仙途共白首。”
“三生石上舊精魂,此生只為卿回眸......”
一個時辰後,楚傾看著寫滿整整一本的攻略和情書,終于滿意地點點頭。
他朝聖魔化身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立即動身再去尋找楊姑娘。
“真是沒想到啊......”楚傾摸著下巴,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小爺我生平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追求姑娘,居然是在暮雨這廝的夢境里。”
他抬頭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你給我等著,要是這樣你還能睡得著,小爺我他麼跟你姓!”
暮雨若是知道楚傾此刻的想法,怕是要氣得吐血。
他怎麼也想不到,苦心鑽研的大夢天成,竟會有人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來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