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剛跌坐回王座的田虎猛然撐起雙臂，鎏金扶手上的睚眥紋飾深深烙進掌心。
他原本煞白如紙的面容驟然泛起不自然的紅暈，脖頸處青筋暴起。
“噗……”
又一口心頭血噴濺在玄色王袍的團龍紋上，金絲繡就的龍目瞬間被染成赤紅。
殿中鎏金蟠龍燭台齊齊震顫，映得文武百官面如土色。
“晉王……”
喬道清紫袍翻卷如雲，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來。
二指扣住田虎手腕，只覺對方脈象微薄。
他急忙對著身後大叫一聲︰
“速傳太醫……”
“ 嚓……”
隨著喬道清的驚呼，殿外突然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落。
激烈的暴雨拍打著晉王宮琉璃瓦，混著更漏聲滴答作響。
原本巍峨的晉王宮在如注的暴雨中，顯得那麼渺小……
晉王後宮內；
面如金紙的田虎躺在床上，一個年老太醫枯瘦的手指在腕脈上捏著。
太醫後面圍了一圈的河北大臣，個個屏息而立，滿臉擔憂。
良久；
太醫將田虎手放進被子里面，慢慢站起身來。
“晉王怎麼樣了？”
見太醫站起身來，喬道清急忙輕聲問道。
其他大臣都一臉著急地看著太醫，急切的想要答案。
太醫指了指外面，示意眾人到外面說話。
到了外殿，太醫捻須說道︰
“回國師大人；
晉王急怒攻心，肝氣上逆，所以才會口吐鮮血。
等老夫開出幾道方子，讓晉王好好靜養。
最近千萬不可再激怒晉王，否則的話……”
太醫的話沒有說完，不過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利害。
喬道清虛手一引道︰
“請先生開方子吧！”
老太醫趕緊一抱拳，走到桌旁拎起筆來。
“喬愛卿……”
田虎虛弱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臣在……”
喬道清又快步走進房內，向著病床上的田虎一躬身。
田虎雙目無神的看著喬道清，聲音中帶著悔恨問道︰
“喬…喬愛卿！
本王…本王對付朱貴，是不是……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喬道清暗暗嘆氣一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但他還是好言相勸道︰
“晉王莫要著急，河北局勢還在我們掌控中。
等唐斌他們控制住壺關，我們肯定會扭轉乾坤。
到時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田虎慘然一笑，無力的擺擺手道︰
“國師莫要欺瞞本王了。
對于我河北之局勢，本王心知肚明。
只是本王逞猛夫之勇，一直不願承認面對罷了……”
說到這里的田虎，伸手拉住喬道清繼續說道︰
“這麼多年來，本王剛愎自用，甚是對不起國師……
本王這次若是能夠闖過這道坎，日後事事以國師為主。
若是……若是闖不過這道坎，請國師盡力輔助太子田定。
此子雖……雖有些愚鈍，但性格柔和，絕不會像本王這般事事要強。”
隨著田虎的話語，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喬道清跪在床前，一臉哀傷地說道︰
“晉王放心，您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急怒攻心罷了。
不管如何，老臣那怕死，也定然盡力輔助河北，護住晉王基業。”
田虎嘴角勉強扯起一絲笑容，對著外面又擺手道︰
“喚太子進來！”
隨著他的命令，一臉淚痕的田定快步走到床邊跪下。
“本王還沒死，太子莫要悲傷！
從今往後，本王令你拜國師為父。
若是本王有個三長兩短，河北一切以國師為主……”
淚流滿面的田定使勁一拜道︰
“兒臣領命……”
他說完，轉頭又向喬道清磕了一個頭。
“田定拜見義父……”
“老臣怎敢？
太子折煞老臣了……”
喬道清急忙也跟著跪下，向田定磕頭還禮。
喬道清是個智者不錯，但在田虎的這種深情綁架之下，也根本無法拒絕。
田虎擺手止住他們兩人的客氣，繼續用虛弱的聲音問道︰
“國師，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喬道清臉上帶著難色，輕輕給田虎塞了塞被角，遲疑說道︰
“晉王先安心休息，臣和太子商議此事便好！”
田虎帶著一副豁然大度的樣子道︰
“國師但說無妨！”
喬道清見田虎逼問，無奈沉吟道︰
“回晉王，若是想要保全我河北。
第一件事便是令卞祥退兵，讓出晉寧府治下的所有城池。
卞祥退兵之後，不得問罪，還要多加勉勵。
第二件事就是放權給唐斌，讓他在壺關有絕對的權利。
讓他死守壺關，絕不允許山東軍再進來一個。
第三件事就是聯絡王慶，想方設法勸他對山東用兵，以來吸引山東朱貴的所有注意力，給我們河北以喘息的機會。
第四件事，就是讓馬靈聯絡大名府的索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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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想養他一段時間，但危機時刻，我們不得不早點利用他了……”
听喬道清說出幾點建議，田虎的呼吸急促起來。
第一點他的兩個弟弟都死了，這才導致他急怒攻心，口吐鮮血。
讓他退兵，還要原諒卞祥，他根本做不到！
第二點讓他把壺關這麼重要的地方交給唐斌，他也做不到。
壺關就是他的後背，只有最最信任的人才能托付。
說到底，唐斌只是山賊出身，而且沒有臣服他田虎。
萬一唐斌反戈一擊，他豈不是雞飛蛋打？
至于第三條建議，他倒是有些認可。
但王慶也不傻，如今田虎這麼狼狽，他若是結盟，肯定獅子大開口……
第四條他是非常贊同。
在他眼里，沒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說法。
反而是養兵一次，用兵千日才好……
既然給予索超一次好處，那就得讓對方替自己賣命才行。
田虎的胸膛劇烈起伏幾下，開口說道︰
“讓卞祥退出晉寧府的戰場也可以，本王也可以既往不咎。
但他務必要護送回來二弟和三弟的靈軀。
至于壺關，到時候就任命鄔梨為主將，讓他去接手唐斌。
另外有勞國師親自出馬，去聯盟淮西王慶。
馬靈立即出發，去聯絡索超，讓對方在大名府起兵造反，偷襲朱貴後方……”
見晉王到這個時候，還難以割舍一些利益。
喬道清再次暗暗一嘆。
剛剛田定認他為義父的感動消除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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