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霧氣，灑在擂台周圍的青石地面上，地面被露水浸濕，微微泛著濕氣。圍觀眾人仿佛都被這清晨的靜謐所感染，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整個場面異常安靜，甚至連檐角的銅鈴都似乎忘記了搖晃，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付玉龍身著皂色勁裝，衣袂飄飄，他的下擺如流雲般掃過台邊的青苔，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他的身形尚未完全穩住，便如同閃電一般側身沉肩，左手迅速虛按成掌，抵在腰側。這個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正是青雲宗“流霞掌”起手式里最為刁鑽的變式。
這一招式對付玉龍來說再熟悉不過，當年他十五歲初登擂台時，便是憑借著這一招讓趙凌雲猝不及防，踉蹌了三步。時光荏苒，如今的付玉龍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他的掌法愈發嫻熟，威力更勝當年。
而此時的趙凌雲，站在擂台的另一端，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劍柄，檀木劍鞘上纏繞的銀絲在汗水的浸潤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付玉龍的身上，尤其是付玉龍左肩那塊月牙形的舊疤，更是讓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那塊舊疤，是三年前宗門大比時留下的。當時的趙凌雲在與付玉龍的對決中，一時失手，劍刃劃過了付玉龍的左肩，留下了這道深深的傷痕。當時的付玉龍，也是這樣面帶微笑地看著他，說出了那句“還差得遠”。然而，那時的笑容中還帶著少年人的跳脫與不羈，而此刻的付玉龍，笑容雖然依舊，卻多了幾分山巔松風般的沉穩和內斂。"小心了！"伴隨著付玉龍的一聲低喝，他的掌風如同一股洶涌的波濤，先于話音迅速地席卷而來。掌緣擦過趙凌雲耳畔的瞬間，仿佛有無數細碎的風刃呼嘯而過，將他束發的紅繩無情地削斷了半根。
趙凌雲的反應極快，他在掌風襲來的一剎那，身形如陀螺般急速旋轉，後仰的同時，右腳在台板上狠狠地碾出了半圈淺槽。這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拖沓。
青嵐劍在趙凌雲的手中宛如活物一般，隨著他的動作迅速脫鞘而出。劍身嗡嗡作響，猶如蜂群振翅，發出清脆而刺耳的鳴聲。劍鋒斜挑，如毒蛇吐信，直取付玉龍的膝彎。
這一招是趙凌雲苦心鑽研了半年之久的破法。他深知付玉龍的"踏雪步"雖然快如閃電，但在變向時卻有一個習慣性的屈膝蓄力動作。而這，便是趙凌雲的破敵之機。
果然，付玉龍的身體如同被風吹起的紙鳶一般，輕盈地飄出了一丈有余。然而，趙凌雲對此早有預料，他的劍勢並未因此而停頓，反而陡然下沉。
劍尖在台面上急速劃過，與堅硬的台面摩擦出一串耀眼的火星。就在這一瞬間，趙凌雲借著反震之力，如同一只矯健的飛燕般騰空躍起。
台下的觀眾們目睹這一幕，不禁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尤其是無極宗弟子的席位上，有人緊張得緊緊攥住了袖中的符紙。因為大家都知道，趙凌雲最不擅長的就是空中技擊。當年，他就是在空中被付玉龍的"流雲腿"踹中胸口，最終輸得一敗涂地，狼狽不堪。
付玉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他並沒有退縮，反而向前邁進了一步。只見他雙掌交疊，掌心泛起一層淡金色的光暈，這正是無極宗鎮派心法“朝陽訣”被催至三成時的征兆。
就在兩團內力在半空中即將相撞的瞬間，趙凌雲突然手腕一轉，手中的青嵐劍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憑空折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劍脊如同閃電一般，重重地磕在付玉龍的掌緣上。
只听得“叮”的一聲脆響，仿佛是金鐵交鳴，又像是琴弦崩斷。這聲音在空氣中回蕩，讓人耳膜生疼。
在這一剎那，兩人同時失去了平衡，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墜落地面。付玉龍迅速後退半步，穩住了身形，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發紅的掌心，嘴角忽然泛起了一絲笑容“這一招‘折梅’練得倒是有幾分火候了，是你師父偷偷教給你的吧？”趙凌雲沉默不語，只是將青嵐劍橫在胸前，仿佛這把劍是他最後的防線。他的虎口微微發麻，這是剛才那一擊帶來的後遺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似乎佔據了先機，但實際上他的內息已經有些紊亂了。
付玉龍的內力如同山澗中的活水一般，看似柔和，卻無孔不入。就在剛才雙掌相觸的瞬間，趙凌雲清晰地感覺到有三道不同的內勁順著他的手臂迅速往上竄。這三道內勁猶如三條狡猾的蛇，在他的經脈中游走，讓他的手臂一陣酸麻。
如果不是他及時變招，恐怕此刻他的手臂已經完全失去了力量，連青嵐劍都無法握住。
而此時，台邊的晨霧被兩人強大的內力攪動得四散開來，就像被驚擾的一群受驚的鳥兒。霧氣散去，觀戰席上的人們終于露出了他們緊張的面容。
清虛門的弟子們多數身著緋色衣衫，此刻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向前傾著身子，目光緊盯著台上的趙凌雲和付玉龍，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有幾個弟子甚至下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香囊，那里面裝著凝神的藥草，是他們在關鍵時刻用來恢復精力的。然而，盡管內心焦慮，卻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將香囊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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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清虛門的躁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無極宗那邊則是一片死寂。主席台上，玄塵真人原本捻著胡須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他的目光落在了趙凌雲微微顫抖的左手上，似乎想要透過那只手看到趙凌雲內心的真實狀態。
付玉龍突然間向前邁出一步，他的掌風在瞬間發生了變化。原本，他的流霞掌還帶著些許試探的輕柔，就像微風輕拂湖面，泛起層層漣漪。然而此刻，這掌風卻如同驟雨傾盆而下，掌影層層疊疊，如同一面密不透風的網，將趙凌雲籠罩其中。
陽光被這密集的掌影遮擋，使得周圍的光線變得忽明忽暗，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所震撼。趙凌雲見狀，不敢有絲毫怠慢，他迅速施展出"七星步"，身形如鬼魅般在掌影中穿梭。同時，他手中的青嵐劍也如同靈動的蝴蝶一般，挽出朵朵劍花，護住自己的周身。
每一次劍與掌的踫撞，都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趙凌雲的手臂也隨之震顫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無數根細針在他的經脈里鑽刺，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二十回合了。"台下不知是誰低聲數道。趙凌雲的鼻尖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的呼吸也開始有些急促。他的視線在緊張的交鋒中，偶然間掠過付玉龍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極細的紅痕，若不仔細觀察，幾乎難以發現。
這道紅痕，是去年他們交手時留下的。當時，趙凌雲的劍穗不小心劃破了付玉龍的手腕，留下了這道淺淺的傷痕。而此刻，付玉龍的攻擊依舊如此凌厲，步步緊逼，就像去年一樣，不給趙凌雲絲毫喘息的機會。
趙凌雲不禁想起了去年的那一幕，他在付玉龍的猛攻下逐漸力竭，最終跪倒在台上，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收掌時，袖口繡著的流雲紋在風中飄動。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記憶里。“小雲，你左手慢了。”付玉龍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在掌風中若隱若現地傳來。趙凌雲心頭猛地一緊，他的目光緊緊鎖住付玉龍的動作，果然，只見對方的左掌如同虛晃一槍，而右掌卻如毒蛇出洞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探向他的肋下。
這一招，正是無極宗的絕技“偷天掌”，其精髓就在于聲東擊西，讓人防不勝防。趙凌雲心知不好，他匆忙間想要旋身躲閃，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後腰被那凌厲的掌風狠狠地掃中。
只听得“砰”的一聲悶響，趙凌雲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一口鮮血猛地涌上喉頭，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台下的觀眾們見狀，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陣惋惜的低嘆。趙凌雲強忍著劇痛，緊咬著牙關，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但眼神卻依然堅定。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昨夜，他在藏經閣中翻閱古籍時，偶然間發現了一本泛黃的書頁，上面記載著清虛門已經失傳的絕技——“焚情術”。
那本古籍的開篇便寫道“以心頭血催內力，一日功成，百日力竭。”當時，他的指尖輕輕劃過那行字，窗外的月光恰好灑落在付玉龍送給他的那柄舊劍上。
那是他們十歲時初次相遇，付玉龍用自己積攢了半年的月錢買下的一把木劍。劍鞘上，還刻著歪歪扭扭的“凌雲”二字。付玉龍的手掌如同一座山岳般壓來，帶著無盡的威壓和殺意，仿佛要將趙凌雲直接拍扁。然而，這一次趙凌雲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躲閃，他的雙眼緊緊盯著付玉龍的手掌，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就在付玉龍的手掌即將擊中趙凌雲的瞬間，趙凌雲突然迎著掌風踏出了半步。這一步看似簡單，卻蘊含著無盡的玄機和勇氣。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青嵐劍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般，突然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
青嵐劍在空中急速旋轉著，就像一個舞動的精靈，劍柄如同長了眼楮一般，準確無誤地撞在了付玉龍手腕的麻筋上。只听得“啪”的一聲脆響，付玉龍的手腕頓時一陣劇痛，手掌不由自主地松開了。
趁著付玉龍身形一滯的剎那，趙凌雲毫不猶豫地左手捏訣，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他的指尖瞬間被一股洶涌的血氣所淹沒，變得通紅如血。這股血氣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從他的指尖噴涌而出，瞬間充斥了他的全身。
“不好！”清虛門長老席上，一名長老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滿臉驚愕。然而，他的身體剛剛離開座位，就被身旁的人死死地按住了。
趙凌雲只覺得丹田處像是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內力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他體內奔涌著。這股內力如此狂暴，以至于他的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連視線都被一層猩紅的血氣所籠罩。
他听到了付玉龍驚恐的喊叫聲“住手！”然而，這聲音卻像是隔著很遠的水音一般，模糊而遙遠。想當年，那個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緊緊跟在付玉龍身後的小師弟，如今眼中卻只有擂台中央那道身影。
當焚情術被催發到極致時，他的視線變得異常清晰，甚至能夠看清付玉龍發絲間飄落的那一片霜白。那是昨夜他守在付玉龍窗下時，被清晨的寒霜染白的吧？就如同三年前，當他染上風寒時，付玉龍也是這般整夜守在門外，直至天亮，才被玄塵真人像拎小雞一樣拎回了無極宗。
不知何時，青嵐劍已經悄然回到了他的手中，劍身閃爍著一層淡淡的血色光暈。在這凌厲的劍勢面前，付玉龍的流霞掌竟然也變得有些遲緩，掌影被劍氣割裂成無數道碎光，仿佛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欲墜。
趙凌雲凝視著對方那震驚的眼神，突然間，一段久遠的記憶涌上心頭。那是他十歲的時候，付玉龍將一把木劍塞到他手中，鄭重地對他說“等你能夠折斷這把劍的時候，我就教你無極宗的絕學。”
從那以後，他日夜苦練，那柄木劍也在他的手中斷了七柄。然而，每一次當他滿心歡喜地拿著斷劍去找付玉龍時，得到的卻總是那句“還不夠”。
“夠不夠，今日便見分曉。”趙凌雲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仿佛那不是從他口中發出的一般。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來的，讓人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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