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宗坐落于雲霧繚繞的月輪峰上,整座宗門被一層淡淡的月華光暈籠罩,透著與世隔絕的靜謐。山門前的青石路常年無人踏足,早已長滿了翠綠的苔蘚,只有偶爾掠過的仙鶴,會留下幾聲清亮的啼鳴,打破這份沉寂。對于山下風雲城周遭的權力更迭,星月宗上下向來不甚關心,畢竟他們的修行法門從根源上就與紛爭相悖——《星月和合經》講究引天地和氣入體,需得心如止水、摒棄雜念,稍有戾氣便可能走火入魔。
更重要的是,這門功法對體質的要求近乎苛刻。尋常修士的經脈如同河道,而修煉《星月和合經》所需的\"月魄體\",經脈卻似蛛網上的銀絲,需得天生蘊含太陰之氣,方能承載星月之力。三千年來,星月宗收徒從未逾矩,如今加上閉關的老祖羋星月,滿打滿算也只有十七人。但這十七人,每一個都是能讓風雲城震顫的存在。
此刻,宗主羋暮雲正端坐在望月台的玉案前,她的身姿優雅而端莊,仿佛與這清冷的月色融為一體。她的指尖輕輕捻著一枚瑩白的月晶石,那月晶石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一顆璀璨明珠。
羋暮雲身著一襲素色紗裙,那輕薄的衣料隨風飄動,仿佛與她的長發交織在一起。她的長發如瀑般垂落,如絲般柔順,輕輕拂過玉案,更增添了幾分飄逸之感。月光灑在她的臉上,映得她那對清澈的眸子如同浸在溪水中的黑曜石一般,深邃而明亮。
案上攤著的傳訊符還泛著淡淡的靈光,上面\"雷火門覆滅\"五個字,顯得格外刺眼。羋暮雲凝視著這幾個字,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對這個消息感到有些意外和震驚。
坐在下首的張雲芸見狀,輕聲問道︰\"宗主,連雷火門都沒能撐住?\"她的聲音輕柔而低沉,透露出一絲憂慮。張雲芸手中的星盤上,代表雷火門的那顆赤星已經黯淡無光,仿佛失去了生機。
作為掌管宗門情報的長老,張雲芸對雷火門的實力可謂是了如指掌。雷火門老祖可是假仙六層的修士,門內更是擁有三件上品法器,這樣的實力在眾多宗門中也算是頗為強大的。然而,如今卻突然傳來雷火門覆滅的消息,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何風墨放下手中的茶盞,杯蓋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傳訊符上說,雷火門和天愧門偷襲青雲宗,反被青雲宗和天凌宗殲滅,這怎麼可能,就連我們星月宗也未必能......\"
\"未必能在一夜之間踏平雷火門?\"彭慧寧接過話頭,她指尖拂過腰間的玉佩,玉佩上的雲紋泛起微光,\"更復雜的是後面的消息——青雲宗接手了周邊二城的管理權,還剿滅了地煞門和鬼靈門。\"
\"青雲宗?\"許墨雨一直沉默地擦拭著手中的玉笛,此刻終于抬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陳玉的實力不過假仙五層巔峰,他門下弟子更是青黃不接,憑什麼......\"
\"憑天凌宗。\"羋暮雲的聲音很輕,卻讓在場四人都安靜下來。她拿起另一枚傳訊符,上面的字跡帶著幾分倉促,\"有人看到天凌宗派了八位修士相助,三天之內就解決了地煞門和鬼靈門。更讓人意外的是,天愧宗竟主動歸附了青雲宗。\"
張雲芸的星盤突然震顫了一下,代表天愧宗的那顆星子,竟真的向青雲宗的方位偏移了半寸︰\"天愧宗的老祖可是假仙五層,他們的那具"玄鐵傀儡"更是......\"
\"更是假仙六層的戰力,對吧?\"羋暮雲站起身,走到望月台的邊緣,望著山下被夜色籠罩的風雲城,\"傳訊的說,天凌宗的宗主,對付那具傀儡輕而易舉。\"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讓四位長老都變了臉色。假仙六層的傀儡有多凶悍,他們比誰都清楚——三十年前,那具傀儡曾在論劍台上連敗三位假仙五層的修士,最後是羋星月出手,才勉強將其擊退,即便如此,月輪峰的護山大陣也被震得裂開了三道縫隙。
\"天凌宗......從未听過這名號。\"何風墨皺緊眉頭,\"他們剛到風雲城不久,竟有如此實力?\"
\"或許不是剛到,是一直隱于暗處。\"彭慧寧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天際,那里正有一顆流星劃過,\"能輕松對付假仙六層傀儡的修士,底蘊絕不會簡單。\"
許墨雨吹奏了一聲玉笛,笛聲清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要不要派人去查探一下?\"
羋暮雲搖了搖頭,月光灑在她的發梢,泛著淡淡的銀輝︰\"不必。《星月和合經》有雲,"氣靜則神安,神安則道生"。他們若想爭權奪利,自會露出鋒芒;若只是偶然出手,我們也不必湊這個熱鬧。\"她頓了頓,看向四位長老,\"倒是那具傀儡,能被輕易制服,說明天凌宗宗主的實力,至少在假仙七層以上。\"
張雲芸的星盤上,代表天凌宗的位置仍是一片空白,仿佛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宗門存在。她輕聲道︰\"老祖閉關前曾說,風雲城這百年內會有大變,難道......\"
\"變不變,與我們無關。\"羋暮雲轉身時,紗裙在夜風中輕輕擺動,\"守住月輪峰,修好《星月和合經》,才是我們的本分。至于天凌宗和青雲宗......\"她望著天邊那顆最亮的星子,\"讓他們去爭吧。\"
四位長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星月宗向來如此,不涉紛爭,只修己身。但他們心里都清楚,天凌宗的出現,就像一顆投入風雲城的石子,接下來的風浪,恐怕不是想躲就能躲開的。
夜色漸深,月輪峰上又恢復了往日的靜謐,只有望月台的玉案上,那兩枚傳訊符的靈光,還在微微閃爍,像是在預示著什麼。
在暮色漸濃的時候,風雲城城主府那扇朱漆大門,宛如一位年邁的老人,緩緩地合上了它的身軀。那門上的銅環,上面雕刻著精美的饕餮紋,在廊檐下宮燈的映照下,顯得忽明忽暗,仿佛是這古老府邸的眼楮,默默地注視著門外的世界。
範無言端坐在大廳中央的紫檀木太師椅上,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叩擊著扶手,那扶手上面瓖嵌的翡翠,在他的摩挲下,泛起了一層溫潤的光澤,宛如被歲月洗禮過的古玉。
廳內,龍涎香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那明明滅滅的火光,將三個人的影子投射在金磚鋪就的地面上。這些影子隨著火光的跳動而忽長忽短,仿佛是這風雲城變幻不定的局勢的縮影,讓人捉摸不透。
“三天,僅僅三天啊!”魯木雲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用手捻著自己下巴上那一小撮山羊胡,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的雙眼緊緊盯著面前的青玉案,案上攤開著一幅巨大的七城輿圖,其中黑風城和落霞城的位置被用朱砂筆圈了出來,旁邊還分別標注著“地煞門殘部西逃”以及“鬼靈門據點盡毀”的字樣。
魯木雲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但其中蘊含的震驚卻是無法掩飾的。他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個被他稱為“陳玉那老狐狸”的人,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戰果。要知道,陳玉可是隱忍了整整十年啊!原本魯木雲以為,以陳玉的實力和手段,最多也就能守住青雲宗的山門而已,可誰能料到,他竟然能夠借助天凌宗的力量,一舉吞下了兩座城池。
就在魯木雲感嘆不已的時候,坐在另一側的燕雲峰忽然輕笑了一聲。他手中原本合著的折扇“唰”地一下展開,扇面上繪制的風雲城全景圖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逼真,仿佛那座城池就在眼前一般。
燕雲峰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看著魯木雲,緩聲道︰“魯軍師,您這倒是替旁人操起心來了。”說著,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輿圖上風雲城的位置,接著說道︰“您看看,這散修聯盟成立數千年來,兩大派系之間的爭斗就從未停止過。而我們這些所謂的中間派,一直都是左右為難啊!所以說,風雲城內宗門的實力越強,對我們來說豈不是越有利嗎?”
範無言端起茶盞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輿圖邊緣那行“百年大比,勝者掌七城生死”的小字上。茶盞里的碧螺春漸漸沉底,露出杯底燒制的“永鎮山河”四個字。“雲峰說得在理。”他放下茶盞時,杯底與案幾踫撞發出輕響,“七城大比還有三個月,激進派的趙狂徒已經放出話來,要在這次大比上奪回風雲城的管轄權。咱們若拿不到前三,別說城主之位,怕是連大多數中間派都要被他們清理”
魯木雲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可天凌宗的底細咱們一無所知。他們幫青雲宗,是為了地盤?還是為了資源?若是貿然拉攏,只怕會引火燒身。”他想起昨日收到的密報,說天凌宗那位神秘宗主只用了三招,就拆了天愧宗那具讓假仙六層都頭疼的玄鐵傀儡,後背便滲出一層冷汗。“那樣的人物,豈是咱們能隨意驅使的?”
“驅使談不上,合作總是可以的。”燕雲峰收起折扇,站起身走到範無言面前,拱手道,“城主忘了?去年咱們在城西發現的那處靈石礦脈,不是一直缺個強力修士鎮守嗎?若是能請天凌宗的人出手,咱們分出三成收益,他們未必不動心。”
範無言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卻又很快黯淡下去︰“三成?怕是不夠。能輕破假仙六層傀儡的修士,眼界絕非尋常。”他沉吟片刻,忽然看向燕雲峰,“你明日去天凌宗一趟,不必提礦脈的事,先探探他們的口風。看看那位王掌門是個什麼樣的人——是貪權,還是圖利,或是有別的圖謀。”
“好。”燕雲峰應下時,目光掃過廳外懸掛的城主令牌,令牌上的“風雲”二字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不過有件事得提醒城主,”他轉身時,語氣多了幾分凝重,“青雲宗如今聲勢正盛,陳玉怕是也想借七城大比擴張勢力。咱們拉攏天凌宗,說不定會觸怒青雲宗。”
魯木雲立刻接話︰“這倒是個麻煩。畢竟青雲宗與我們也算是朋友,真要鬧僵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範無言卻緩緩搖頭,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晚風帶著城外的草木氣息涌了進來。“陳玉不是短視之人。他剛吞下兩座城,正是需要穩固根基的時候,絕不會在此時與咱們翻臉。”他望著夜空中盤旋的巡城修士,“倒是天凌宗,能在短短幾日攪動風雲,絕非池中之物。這樣的宗門,與其讓他們倒向其他勢力,不如咱們先遞出橄欖枝。”
燕雲峰拱手領命時,廊下的更夫正好敲了三記梆子,三更天的夜色愈發濃重。魯木雲收拾輿圖時,忽然發現標注天凌宗位置的地方,不知何時落了一片枯葉,將那片空白遮得嚴嚴實實,仿佛預示著這趟拜訪,注定不會一帆風順。
“明日出發前,我會帶上那瓶‘醉流霞’。”燕雲峰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笑道,“听說天凌宗的人愛喝這酒,或許能讓談話順利些。”
範無言緩緩地揮了揮手,仿佛要將心中的某種情緒驅散一般。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重新落回了案幾上那枚城主令牌上。
這枚令牌,代表著權力與責任,是他在風雲城中地位的象征。然而,此刻的他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知道,燕雲峰踏出城主府的那一刻,就像是打破了某種平衡。原本平靜的風雲城,可能會因為這一舉動而掀起軒然大波。
他深知,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而他手中的城主令牌,或許將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