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拄烏木權杖的老者閃身出現在虛空之中,與穆箴言遙遙相對。
此人正是擎天古族那位祖靈大人。
他手中權杖在虛空一點,無聲的靈能漣漪擴散開來,試圖驅散那陣寒意,誰知竟連一絲波瀾都未能蕩起!
祖靈心頭一驚,面上卻並未露怯,又道︰
“你已誅我族三位族老,而你弟子毫發未損,也該止戈了。”
“況且,真正傷你弟子之人,乃是那些外界修士。你該尋的,是他們。”
穆箴言眼簾微抬。
那雙漠然的眸子,平靜地映出祖靈的身影。
仿佛注視的並非一方巨擘,而是一粒即將消逝的塵埃。
“爾等以為......”他連嗓音都帶著似是能凍結時空的寒意,“本尊為何在此?”
話音未落,衣袍無風自動,一股令整個血楓林都為之顫栗的極致寒意從他身上散開。
擎天古族祖靈如墜無底冰淵,莫大的威壓令他元神欲裂,想說什麼,可嗓子像是被凍結,連一絲聲音都無法擠出!
“ 嚓——”
刺耳的碎裂聲響起。
他們那艘用高階材料制作、刻畫著無數大型陣法的龐大古戰船,船體竟如朽木般蔓延開蛛網似的裂痕。
而懸于其中的那兩座族老冰雕,亦在此時化為漫天冰屑,紛紛揚揚,如同為這寂滅奏響的挽歌。
穆箴言眼中始終不曾出現殺意,卻比最凜冽的殺意更讓人絕望。
殺意尚有跡可循,可被他注視,仿佛無形之中就已經定了生死。
“他不曾受傷,”穆箴言的聲音如同宣判,“卻無法掩蓋爾等想奪他造化之實。”
祖靈緊握權杖的手青筋暴突,幾乎榨干畢生修為,才從喉間擠出嘶啞的聲音︰
“神碑戰場,殺人奪寶乃常事!若我族真要取其性命,憑他區區元嬰後期,早已身死道消百次!”
穆箴言指尖,輕輕向下一按。
一圈純粹由極致寒意與無上道則凝結而成的白色陣紋,驟然浮現在祖靈四周。
那其中蘊含的威壓,重逾星辰!
“噗——!”
這位不知活了多少萬年的祖靈直接七竅流血,呈匍匐之態。
“爾等不過是礙于此地規則,同時也為自身實力不濟找借口罷了。動手與否,本尊自有決斷。”
祖靈目眥欲裂,還想掙扎辯駁。
穆箴言已失了最後一絲耐心。
施加在那匍匐身影上的白色陣紋,光芒驟然熾烈到極致。
隨後,驟然炸開!
他的身軀,那柄象征著擎天古族至高權柄烏木權杖,竟在一瞬之間,徹徹底底地化為了虛無!
他們那艘古戰船,亦在同一時刻,全都被碾成了灰。
上方渡劫以上修士,盡數隕落!
渡劫以下的修士,如同下餃子般從半空慘叫著跌落。
墨猙心如死灰。
此人留他們性命,卻比直接殺了他們更殘忍。
他們一族沒了強者的倚仗,往後在神碑戰場內,跟尋常妖獸,已經沒有區別。
不,是比妖獸還要慘。
妖獸尚有棲息之地,而他們曾經觸怒了無數戰場遺民,莫說保住祖地,怕是連苟活都成了奢望。
太虛聖教在此地的最高掌權者,目睹如同神罰般的景象,肝膽俱裂。
他毫不猶豫地朝著穆箴言的方向深深拜伏下去,聲音顫抖︰
“尊者息怒。小人一教實乃受了擎天古族蠱惑,絕無半分冒犯尊者弟子之意!”
話音未落,他臉色一獰,猛地轉身!
他掌中凝出一桿冰冷的長槍,瞬間刺向以岳邢為首、曾意圖奪取林忱手中之物的那幾人!
“往後,若我教再有修士膽敢冒犯林小友,無需尊者動手,小人必親自清理門戶!萬望尊者高抬貴手,就此揭過。”
其余古族大教的高層見狀,哪里還有半分猶豫?
該怎麼做,已經很清楚了。
慘叫聲、求饒聲、靈力爆鳴聲瞬間響成一片!
血雨腥風,只為求得一線生機!
穆箴言靜立虛空,只靜靜地看著。
拂煙看到自己族老投來的冰冷目光,臉上閃過慌亂,尖聲叫道︰“族老且慢!”
“那位大人只說‘以大欺小’!我與其弟子同為化神!機緣之爭,天經地義!何錯之......”
“有”字尚未出口,她整個人突然僵在原地,一層層晶瑩剔透的冰晶,毫無征兆地從她體表蔓延!
下一刻。
冰晶無聲碎裂,那道嫵媚的身影,散于無形。
“此事,到此為止。”穆箴言冷冽的聲音響起。
他手掌落下,那籠罩整片血楓林的都天星陣瞬間收回。
令人窒息、凍結神魂的恐怖威壓,也驟然褪去。
雷煌癱倒在地,背後衣袍已被冷汗徹底浸透。
拂煙一死,他幾乎已經認定,下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
可那位尊者忽然說到此為止......
似乎,只要未曾真正以境界壓人,未曾徹底壞了此地的鐵律,他便不屑于出手?
那拂煙之死......
雷煌不敢再想下去。
不過他好歹也是化神後期,而林忱不過剛剛晉升化神......
這難道也不算以大欺小嗎?
跟他有一樣想法的,還有秦楓和辰宇二人。
放過他們,這不就正說明,他們這些所謂的戰場天驕,在此人眼中,不如林忱半分。
林忱當真如此厲害?
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慶幸還是可悲。
穆箴言抬眸,正欲離開之際,忽然看向遠處一艘隱于虛空的飛舟。
玄天站在甲板上,看到對方看過來的眼神,鄭重地拱手,躬身,對其行了一禮。
穆箴言收回視線,垂眸看著無名指上傳來的細微靈力波動的情絲戒,一身寒氣緩緩褪去。
隨後,在場的所有古族之人就看到,那位剛剛以神只之姿、一念抹殺祖靈、清場滅族的人,在踏入虛空裂縫的瞬間......
一身強大的氣息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收斂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同樣完美無瑕,卻又截然不同的十八九歲的青年。
而他的修為氣息,無論他們怎麼看,都只有金丹期。
就仿佛,剛才那人從不存在,一直都是一個誤入此地的、人畜無害的低階修士。
僥幸撿回一條小命的眾人︰“............”
確認穆箴言徹底離開後,連被尊為“道祖”的玄天,也不由地嘴角一抽。
人都殺完了,這時候扮成“豬”還有用嗎?